2021年发布第一篇的时候,我还住在已经生活了数年的北京。北京留给我的记忆永远都是金黄的叶片,瓦墙上的雪,空旷的路面和哈出的雾气。
在那其后很短的时间里,带着行李来到了深圳。灰色的墙,拥挤的车道和人群,直到两年后闺蜜来看我,我才跟她提起,啊,住在深圳这么久,一次海都没看过呢。那时候在我的想象中,深圳的海一定也是灰沉沉地压在海湾上,如同铁锈。
离开深圳前一周,我去了香港,坐在维多利亚湾前看着海浪扑在礁石上,看远处的云层与船影,看阳光在海面如金箔般碎裂。
那时候有很强的告别感,后来住在上海,能看到黄浦江的位置,经常会想起那片海。
赌注的核心意象一向都是海。人从海水中诞生,离去,潮起潮落,奔涌不息。
在开始写《赌注》的时候,我还把它当作一篇同人产出。标明同人属性,标准的tag,同人的互动模式,“圈子”的规矩和很容易认亲的网友。
但是也遇到了相当多我应付不来的事。我最崩溃的时期,所有感官都仿佛被锯裂般疼痛,细想来又是一件一件细小的事累积,却让我不堪重负。
不能说完全的单机,作者总是渴望和读者交流,但最后还是靠着一些执念的支撑,终于完成这一作。
人怎么能轻易碰长篇呢,故事会自己生根发芽,人物会自行破碎成长,会为了捋顺剧情夜不能寐,会因为担忧烂尾而不敢下笔。人一日一日地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会看到、读到许多不同的故事,我是个完美主义者,至少在后期,我最担心的就是让我写了这么久的角色崩塌。
所以直到写下END的时候,我可以告诉我自己,我做到了。不完美,但是我做到了,而且如果是半年前,一年前,故事绝对不是这个走向和结局,我用我的心血灌溉让这个故事更接近我对自己、对它要求的水准。
作为一个以编剧为生,对自己有编剧要求的作者,我对自己的标准之一是,剧情走向要合理但意料之外,不要常规不要套路,把悬念留到最后一刻。
这个标准其实很难达成,世间的故事太多了,我当前的能力又有限。
我对自己的标准同样有:把处境展示给角色,让角色依据自己的内核行动。
我对角色有一种我自认很自恰的看法,他们既是角色,也是故事中的人物,他们不是标签的集合体,而是依托于故事发展,同时他们又仅存于故事里。有故事存在的时空才有人物行动的轨迹。
也就是说角色处境服务于故事,到这一步就可能会跟一些偏爱角色的读者背离,但这是我的写作观。
以及:尽可能地用画面和多视角去讲述剧情。
中期坚持过一段,像是在写电影剧本一般雕琢文本和台词。但连载周期过于漫长,思维变化的时候,也接受了一点文学体裁本身的质感,絮絮叨叨的心境和环境描写,跳跃的行文和碎片化的感受。
当然还有:任何角色都要智商在线,反派不能是单纯的恶,要有自己的欲求和行动逻辑。
故事是故事,人活在故事里不意味着人是推进故事的工具。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人是自己的主角。
我自认为作家。我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
这构成了我的一部分痛苦根源。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丧失了创作同人作品的目标感。跟一些朋友的交流中,他们会提到“热度焦虑”或者“被数据裹挟”等类似的话语,我不会反驳他们,但我知道我的内心所感不是这么简单。
跟当时的工作相关,我也在做一些泛同人文化的研究。包括一些特定的游戏类型,不同地域文化的文娱需求特点,不同载体的粉丝群体特点等。
所以当时我最大的疑惑源自:好像只要是这两个角色,不管他们做什么,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都会被人喜欢;与之相反,如果不具备这些角色的热门特质,则无人问津。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盘桓于我心头的疑问是:如果我创作同人只是在复读这两个符号,将一些概念以基本相同的面貌搬运,那这件事情值得我的时间吗?或者说,值得我的喜爱吗?
一些朋友会劝我说,同人作品而已,没必要背负这么沉重的想法和期望。
我知道放弃去思考类似的事情很容易。
我受过学院和工作的训练,我有足够的剧作技巧,我可以以一种近似公式化但又有效的方式来推进剧情,书写一种“最受欢迎”的cp形式,不求反馈,然后结束我的挣扎。
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俩已经成为我的朋友。我总在梦中,在闭目思考中,在放空凝望中与他们对话。
我们为何相识?为何相伴至此?他们说。
我觉得你们的相处很有趣,是一种我理想中的感情状态。
更真诚一些。
我看到了你们身上我认为所未被挖掘出的闪光点,我想要展示给他人看。
那么为什么是你?如果是想创作出具备某些特点的cp产物,其他人不可以吗?
因为我想讲的,是我眼中你们的故事,无法借与他人之笔。
我对美有一种超越执着的追求。并非单调的圆融的美,也包含残缺之美,深沉之美,还有美的堆砌下被掩藏的,等待讲述的代价。
因此在《赌注》连载到后期,也就是八十话以后,其实对于整个赌注的连载周期来说,反而是相当前期的时间,第一话到第一百话,用了四个月;第一百话到完结篇的第148话,用了三年。
在这期间对我影响最大的仍然是原作主线剧情的推进。二代主线第二部里,乱凪砂的人设和身世、剧情得到了相当程度的丰满,我在被原作的构思与隐喻所震撼的同时,也开始思考,在我的这部作品里,要继承哪些部分,要延展哪些部分。
连载作品容易被人误读,当然完结作品也少不得被断章取义的宿命,但我既不想让我的作品单薄,也不想让我的角色片面、刻板,无法传递原作角色的内涵。
偶尔会发一些根据原作剧情的解读,在整部作品完结之后,我也得以再次说明我从原作中解读出的参考与意象,以及如何在我的作品中使用。
乱凪砂及教父的设定来自杰尼斯事务所、喜多川与电影《教父》系列的结合体,还有日本极道与天主教宗教神话元素,原作者将日本八十年代以来偶像业兴起具象化为一段历史与一些具体的角色,乱凪砂是一个在此中背负无数期望的集合体、概念的全能神,而在es的旅程中,正是他化身为人的过程。
原作中的乱凪砂演化和适应得更好,这也是cp同人的一个局限性。同人本质是在写if线,满足原作所未满足的,创作原作所未见过的,也就是从我下笔的那一刻起,已经分裂出了一个不同的故事。是幻想着原本平淡招呼的两个人,一个人的成长能与另一个人产生羁绊,二者之间能诞生深埋于骨的感情。
所以这方面也是写同人的私心,无论如何想要看到他们依靠着彼此成长起来,实现梦想,蜕变为人。
幸运的是,原作给我留下了足够的土壤。
天城燐音的设定也有一些其他博主分享过,原型来自日本唯一的少数民族阿伊努族,是一个在数年之前还不被承认的民族,
天城燐音是一个坚韧的、宁肯被毁灭而不肯屈服的“少数派”。
而“乱凪砂”的存在代表着被金钱和权利所簇拥的多数派的造物,是一个现有秩序的代行者符号。这是他们赋予他的无可推脱的使命。
原作的底色没有那么灰暗,以一种更轻松的方式点出了乱凪砂所面临的困境。在ss3中,他直面自己的父亲被替换,遭遇了另一个人想冒名神明的危机,在那时便有一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是否要干涉其中?你永远无法摧毁一个神明,你只能以更强大的方式替代,无论是继承,还是另起炉灶。
在SS final中,乱凪砂给出了他的回答。在燐音的理解与配合下,钓出了试图顶替父亲的“神父”,将其摧毁,并完成与gatekeeper的交易,继承衣钵——这也标志着第三代教父的正式崛起。
原作以一种相当轻松的方式带过了这个继承过程,也略过了命运循环的诸多难题。
因此在更新至今的主线里,乱凪砂既解决了家族遗患,又守护了父亲的名誉,又得到了能够用于保护自己及重要事物的财富与权力,甚至可以说是happy ending了。
在Eden的活动Absolute里,乱凪砂曾被强行打造为最强大的偶像释迦,随后又经过朋友们的努力而回归原本面貌,也是原作对于乱凪砂所追求的“人”的生活一个主线后再解读。
人要过自己亲手创造的生活,而不是盲目地强大。
那么这一切真如童话般美好吗?
鉴于人类的历史不断重演,宗教的残酷性被不断地粉饰但仍难以掩盖,权力的角逐永远血腥,“多数派”——实际上是少数居于权力之巅的人对“少数派”的围剿;
鉴于日本起起落落的三十年,媒体与流行文化的兴起与快速迭代,宗教信仰在现代的多种面貌,言语的力量与感情的强大羁绊;
我在构思《赌注》以及书写《赌注》时,选择更加真诚地面对我自己。将我所喜爱的质感、叙事方式,我所想讲述的个人理解和我所认为有趣的背景放进故事里。
对于我来说,我感兴趣的正是这一点。被推崇为“多数派”的领袖,被敬为神明,被许多整个世界的权力与财富,被赋予“使命”和责任,能够改变乱凪砂源于本性的真诚与善良,让他放弃对人的追求,甘愿化身一个符号吗?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不是一件需要犹豫的事情,绝大多数人只是没这个选择,更有甚者毕生在追求这样的成就。
我选择把这一切背后的代价摆在乱凪砂面前。正如日本在早些年对阿伊努族所选择的政策一样,如果想维持有且仅有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大和民族的叙事的话,那么阿伊努族就要面临过去不被承认、习俗被否定,语言被忘却,顽强抵抗的族人被毁灭的现实。
好在日本最终没有走向这样的现实,而是走向了允许“少数派”存在。
我一直很痴迷于一个思想实验:无知之幕,即让你来决定分配方式,但你在决定好之前不会得知你处于这个世界中的哪一个位置,你会如何选择?你是会选择百分之一的人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还是选择人人均等?
电车难题可能更为通俗,如果你选择变道,然后发现你处于那个处于废弃轨道但仍旧要被牺牲的位置,你仍旧会支持这样的选择吗?
或者你如何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处于这样的地位?
再或者你的朋友,你的爱人成为被牺牲者,你仍然拥护这样的“秩序”,认为这一切是该发生的吗?
天城燐音处于这个位置,且他并不是被动处于这个位置的,更多是因为他的责任感,他的英雄主义,他对“少数派”和弱者的悲悯与同情,生活经历和个人品质注定了如果所有人都低头默许,他会出来发声,他会在黑夜中燃烧,只要世间不公。
无论是在es2主线第一部还是第二部,燐音都是这样的存在。第一部末尾抱着结束自己的偶像生涯的心态来对抗es,第二部则挑上了黑幕揭露者的担子,在全国人的面前以另一种方式再次赌上职业生涯,来指责万能神的“舞弊”——即使读者因为有上帝视角知道偶像们不会因为剧情而真正受创,但行走在故事中的人,每次行动每句话语都无法预知后果,他们只能尽可能做认为正确的事,或者说是自己该做的事。
当然在凪砂与他人的后日谈里也表明了燐音当时并不是一腔孤勇,而是他太过聪明,读懂了局势和凪砂的深意,或者说他懂凪砂这个人。
我很喜欢盘一些时间线和逻辑,当然不可避免会在一些地方过分解读,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不是恶意,那读者的任何解读其实都是欢迎的,超出设想的解读有时有共同知识面或者潜意识的因素在,也并非不可接受。
所以我在对照着日本偶像发展史和es一代去梳理燐音的过去时相当惊奇,作为王道偶像在cospro出道,又因为一些事陨落,被以eden为首的偶像组合夺去了舞台——
这个孩子的过往,居然是一条非常明确的、教父为所欲为的【后果承担者】轨迹。或者说我常用的那种词,代价、暗面。
在欣欣向荣的es背后,天城燐音被作为阴影的形状勾勒出来,却仍旧怒吼着,为少数派、边缘人的存在价值而斗争着。
在这些意象和存在意义都理出来后,燐砂二人的纠缠在我眼中不是巧遇,而是必然。是如此相似但命运迥异的两个人在这个时代的轨道交错。
es主线中的乱凪砂几乎没有纠结和挣扎,尽管在发掘出父亲替身真相的寺庙中跪倒在地,但他随即冷静而迅速地进入谋划,包括在一个近乎机械降神的gk的支持下完成钓鱼计划,清除了毒素。
这跟es游戏本体的群像属性有关,轮流经历属于自己的成长,那有一些人展现关键节点,就够了。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可以直达结果。
在《赌注》中,为了通向这样的未来,我更着重于描写他们的所见所感,他们的挣扎和每一个选择怎样落地。
完结后,我对《赌注》的整个背景故事稍加梳理,凪砂既有想要继承父亲理想的愿望,又被以GK为首的遗产管理会和打理教父家族事务的“十二门徒”规训裹挟,与燐音宿命般的相遇又因理念、现实纠缠不休,因为习得了爱,最终完成继承,但同时也瓦解了教父的亡魂,达成精神层面的“弑父”,降生为人。
当然有写得混乱的部分,这是我笔力不够。说到这里,也因为我有极端的完美主义,动笔后一旦不顺总是在自我责怪,效果达不到预期也会陷入严重的自我厌恶,所以当想要的效果成型但笔力不足以丰满过程时,更容易走走停停。
想到哪里聊哪里吧。我是中学时期追着龙族更新的一代人,也很早就写了很多的龙族同人文。不考虑江南的作品外纠葛以及现状的话,我是个狂热的龙族二粉丝,悼亡者之瞳读了一遍又一遍,喜欢的角色是楚子航。
所以我的创作风格也不可遏制地受到龙族影响,人总是想变成自己喜欢的形态嘛。
很喜欢各种场面上的仪式感,小角色在群像中的高光一刻然后悲壮离场,主要角色屡屡面对抉择直至失去一切。
但在这之外仍有美丽,有热血,有稍微能够触动人思考和共鸣的部分。
完结的part会写炸地标也有点类似的原因,在至少一年前,我就想好了大概的结局走向。但这个结局要怎样到来?我会一直在大脑中推翻重想,推翻重想。
像一些废除设定,真人实景推理、演唱会对决,还有很“我有一个梦想”感的纯嘴炮演讲……都否掉了。
有的是前面用过了,再来一个大型的重复感太强,有的是单纯个人觉得还凑合,还不够。
顺带一提,两个人在海边走向彼此其实是最早定下来的一幕。虽然最后也有了从海中来的小改动。
可能有的读者会注意到,我非常喜欢用水的意象。淋浴、雨水、温泉、酒、血液、海。
赌注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永无休止的暴雨与一片漆黑暗流涌动的海。
伏笔回收,我上面提我非常喜欢龙二,尤其是那一幕:雨落狂流之暗。
下着暴雨的世界是不同的。人们在雨中袒露、接近,因为感到寒冷而互相取暖,因为湿润而消解了肌肤之间的隔阂感。因为在下雨好像时间都暂停,只有呼吸与心跳在鼓动。
最后写到一切都沉入深海则也有类似的感受,因为背负了太多要偿还得太多,所以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将一切都埋葬。
而后赤条条的一个人类自海中浮起,沐浴着月光向他的火焰走去。
没有观众也没有他人期望,这是最本质、近乎拔除了所有标签的两颗心的贴近,他们经受了残酷的考验,仍旧笃信着彼此。
我希望、我认为,一切角色在各种情景前作出的抉择都结果于此刻。
不过完结篇其实也没有太多对于作品本身的读后感,大家大多是礼貌地来庆贺,很感谢的同时也相当失落。那时候数着日子,独自感慨着,人生中的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啊。
谈一下对两位之外的一些人物的分析。
七种茨是一个在连载前期相当容易被读者认为我在搞大三角的角色,但当时不喜欢提前揭秘所以也没有特意澄清,现在想说说他的“爱”。
第一条很简单,他对乱凪砂的爱从来没有超出家人之爱,也就是从来没有到性意味或者魂牵梦萦的范畴。
什么样的感情是伴侣之爱,是我在燐砂的关系中着重描述的。这里倒不是要非要厘清两种情感的区别,因为爱可以说是最微妙的情感,大多爱更是复杂和包含各种感受的,但对于七种茨而言,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几乎完全不懂爱。
在原作中,茨的父母完全不知去向,我的设定上增添了一点对父母的记忆,不过仍然很快被投入军营,因此而催生的匮乏感和不安足够他在学会伪装之外,在拼了命地用侵略性和占有欲来武装自己。因为拥有的很少,所以所拥有的一点,就要紧紧抓取。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被送去和乱凪砂组成组合。这种关系中的“大人”更多是一种他的欲望的投射。仍然并非性相关,而是生存欲望,甚至于饥饿,犹如受惊的小兽不肯收起牙齿。
在我的故事里,七种茨也在成长。惊诧于乱凪砂脱离自己的掌控,想要夺取回来,因此做出一些失则的事,认识到错误,观察大人慢慢从“玩偶”向懂得爱的人的蜕变。
到平和地与燐音结成保护凪砂的盟约,乃至于开始保护大人所在乎的燐音时,他心中的真正的爱也正在慢慢萌芽。
所有小兽都是先见过了,才能习得。
完结篇的继承人大洗牌不仅是对教父血脉的清洗,也是在敲打、苛责他正视真正的自我,不只是一个背负着罪孽血脉的后代,不是因为太过困苦所以给他任何东西都要抓住、不顾一切往上爬的饥饿野兽,给他一个可以选择自己以后人生道路以及自己是谁、自己重要的事物为何物的机会时,他会怎么做。
到这一步,他仍旧能说出“大人对我很重要”时,不是当初那种为了生存而紧抓着武器,而是作为一个人,能够好好地爱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好好地爱自己了。
弓弦与他,两个人有同病相怜之感,看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开窍和放松下来的茨最终能够冷静下来说出自己内心的话语,他自然也为茨高兴。
更久的未来,又是千变万化的。
巽露这对我遇到的最大的麻烦其实还真是玲明篇……笑。日日日有一种不顾读者死活的快乐。
但是因为如果要写一部完整的同人作品的话,如果一切设定都跟着原作随时修订,其实很容易改得支离破碎,所以像燐砂那种个人背景和互动的丰富,我会参考和攫取;像露身世这种根本性的颠覆,因为我很早就设定过了露一人+人格分裂的背景,所以不仅是改不了也没必要改了……就真的成了非常个人风味的巽露。
所以他们的设定除了参考了原作的原始参考设定,例如日本宗教、天主教、犹大、第三人称等,依靠自己填了大部分。
我比较偶然地在读者群或者更新后记有提到过,巽露是没能互相理解的燐砂。这既是出自写作手法中的“对照组”,也源于巽露身上所更加深刻更加悲剧性的一些寓言,伪装、殉道、言语、怜悯……自私。
当然要再强调一下他们的关系性建立在这篇文章里的多处私设下,譬如编造身份、代演、人格分裂、心因性幻痛等。
风早巽总是在关心着他人,不肯袒露自己的欲望,也沉溺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对想象中的人的爱里;而HiMERU太过担心失去自我的存在,反而支离破碎。
相对于燐砂这样能够看清心底想法的两个人,各得所愿的相对he的结局设置来说,风早巽放弃了一切,只关心着所有的HiMERU;HiMERU则完全抛弃了自我沉浸于表演,而把自我的存在依附于风早巽,两人以这样的方式相互纠缠生存下去。
巽露在书里最后的踪迹是巽献祭自己要挟英智送HiMERU单人出道,正起源于巽终于放下对HiMERU的过度保护欲,和与世人相隔甚远的圣人心态。HiMERU能够再次夺回HiMERU的身份也并非皆大欢喜,而是终于能够直视往日种种,再度出发。对于这两人来说,终于能够不以忘却的方式抛下过往,互相搀扶着重新起航,也是HE走向。
我很喜欢斑与琥珀的黑道身份背景和光影主题,这个现实时间节点,ES游戏内的DoubleFace已经解散了,但他们的组合感仍旧驻留在我心中。至《赌注》完结,两人也最多只走到搭档关系,互相信赖、倾诉烦恼,互相牵挂。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斑想借助拉琥珀一把,来告诉自己自己行走于光影之间的生活方式可行,琥珀给他的惊喜远比预期多。琥珀聪慧、坚韧、忠诚,用心地守护着珍爱之物,斑虽然“照顾”着他,也被他照亮,呆在他身边就能觉得安心,同时又觉得这孩子能和自己互相理解。
两个人正是枝干与樱花的颜色。
我一直有写群像的本愿,但是越是到后半段越是感受到无力,一来是原创的角色其实缺乏故事深度和让读者了解的兴趣,就越来越多当作一些刻板印象的担当者,或者推进剧情的路人;二来是,如果要用es里原本就有的角色,就不可避免地要推进、改变他们的关系性,最糟糕的一种方式是让es本就有的角色也以刻板印象出场——那就像是搬了个角色的人形立牌过来,笑容满面地说出经典台词一般。
当然这样的使用方式其实不少。一直在哀叹自己,笔力不够,文采不够,描写底蕴不够,组织故事的逻辑结构也不够,只能把故事讲复杂没法把故事讲简单,即使稀烂也要书写下去。
如之前所说,以80-100话把《赌注》的书写过程分为前后半段的话,前半段的时候仍想把故事聚焦在燐砂两人之前,但随着原作故事主线的推进和偶像界的深入挖掘,也随着ss7和五奇人新篇章,稍微让我一直很在意的几位角色多出场了一些。天祥院英智、朔间零、莲巳敬人、伏见弓弦、青叶纺、姬宫桃李、巴日和……
这里我的用意并不是磕cp或者情感关系,他们的共同点在我看来正是:旧日继承者。是偶像圈上层势力的演化和涌现。
越写越困难也是因为,从前期热热闹闹的各种行程和综艺转变成了相对晦涩而战线拉长的权力对抗。每当重新审视的时候我都在赞叹原作者的笔力,总是能在简单而利于理解的事件中去推进自己想要展现的意图和构思,追忆!十字路口是我最喜欢的篇章之一,只用了一个地下house的投票事件就讲明了几人的关系性,也是敬人少有展露惊慌一面,和零少有诉苦的一刻——“所有人都期望着我”,不得不说看了许多次,每次都有新解读,很想学到这样简洁又具备戏剧性的写作手法啊。不过终归不太适合我,因此只默默记下了自己向往的部分。
完书时间线拉长的另一大影响是我喜欢的文风和类型会变化。我在写作中期非常着迷于电影剧本类型的表述,展现时间、场景、镜头和物体运动,用尽量少的对白和文本来展现故事情节。这种当然有缺陷,就是信息隐藏过多会给读者带来疑惑,简称“谜语人”。但我是学电影的啊,无论如何也想试试用剧本的方式去推进剧情,试试看能不能在读者脑海中构建出我所看到的景象。
到中后期是,读书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哪一刻突然就放弃了那一根筋的坚持,可能是写完燐砂24h后吧,觉得那种自由放飞文字质感的感觉也蛮好的。
所以也有一段时间,开始追随所谓的“文学性”,更加意识流一些,无论是心理活动还是细碎的概念表述,只要想到就会释放,用碎片编织出感受层面的质感。
这么写有乐趣也有新的痛苦。当开始追寻美,一切不美的部分都令人感到无聊、乏味、进而演化成对自己的否定。特别是能力不足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感会演化成故事中的角色与我的对视,像是在期待也像是在责备,你明明要讲那么精彩和美丽的故事,但你做不到。
写作是一件既吃灵感又吃精力的事情。我在灵感很差的时候几个月的不更新,常常是卡在一篇,一两千字的部分,整夜整夜地想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发展,但是白天上班的时候又消耗掉了我积攒下来的所有精力,从而不愿意以一种干涸的状态去对待文档。周而复始。
整个创作过程我始终很痛苦。我不愿意传达出来影响读者,但我想作者的个人状态也一定会反映在作品里,我影响不了我的碎片折射出的光芒。当然不是因为创作这件事痛苦,与之相反,创作能够给我极致的体验和快乐,书写人物与情节是一件一旦体验过就不愿意再放下的事。所以我的痛苦大多处于极高的自我要求和未达预期的反馈。
我在后期找到了一个中和的办法,接受自己的创作能力有限,吸收知识有限,不管想讲什么,先讲出来。我总会想起我在读盗墓笔记时的那种奇异观感,尽管它是第一人称,但它的心理活动描写并不多,主观描述也足够客观,更多地充当了一个忠实的记录者角色。用简朴、平实、含一点主观评价的客观描述交代故事情节,我在后半段创作中很大程度参考了这种形式,小改动是一些观点的描述会拜托路人角色或者来客串的es偶像记录。
反馈其实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如果是更古典的、报刊杂志的时期,第一读者可能是编辑、家人、自己,刊登后可能会收到读者来信,有时候会收到社会评价,并在随后的几年内通过一些奖项或者批评来再次验证评价,在自己写出新的作品后,被拿来两者对比。是一件非常漫长但是会有预期的事,那时候的人和事物也缓慢悠长。
11年开始写同人,画同人则更早,在长时间的边缘冲浪中度过了我的学生时代,看着纸媒死去,漫画网站死去,“自来水”的力量被营销市场观察到,成为一种“更便宜更不被反感”的营销手段。看着偶像文化的兴起,看着粉丝圈规的诞生,我也曾去看一场live house,也曾去看电竞比赛,直到看着因喜爱而凝聚的人群被更牢固的仇恨统治。
在当前、特指是2020年以后,不管是写同人、还是写原创,都要四处寻觅发表的渠道。几大平台各有各的限制,到这篇后记在网络公开发表的时期,同人展也出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恐慌在空气中微妙地蔓延。
人类还是人类,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要交流和认同,我从享受着娱乐的喜悦,到经受外界和自我质疑的困惑,到痛苦的自我封闭,到维持一段距离但能够保持创作的调和心态,也经历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前面讲了一些创作上我自己的个人坚持,其实就是我在漫长的时间中找到的道标。
当一个人在写作,为什么而写作?爱是我的燃料,我尊重我的作品,尊重我笔下的角色,则是我的创作形式。在这样的支撑下,我完成了《赌注》。
读者五分钟看完的三千字,是我的三个小时;读者几天看完的148话,是我的1100天。这只是一块私人岛屿,它承载着我的爱意与心力,是我生命的一个剖面,它曾昙花一现此刻又分崩离析,只余下在不同人心中海域里折射的投影。感谢您曾驻足。
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