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土面的砂石,连动车壳子里面的座椅晃得嘎吱嘎吱。燐音眯着眼睛看了看阳光下的路面远处,右手松开方向盘在红漆皮夹克里摸烟。好不容易从一堆石子和弹壳里摸到油纸包,燐音低头去掏抽屉里的火机点火。

他透过污迹斑斑的前车窗撇到黄土路上晃过什么东西,踩了刹车才抬头,抓力尚存的橡胶哑声陷入地面几厘米。一个白风衣银发的瘦削男人突兀出现在车身侧,简直像是一直在这里乖巧地等着这趟公交车来。

燐音默不作声地按了开门按钮,男人捂着腹部上车,扔过来几张绿色的钞票。"美元在这里可没用。"燐音咕哝着,没有要拦住他的意思,倒是往车厢后面走的男人停住脚步又折返回来。"你是日本人?"那男人也用日语说。

燐音难得抬高眼皮,正经看了看今天这趟第一或者是唯一的乘客,改用美语,“这里是澳大利亚南部。”意思是在这里认老乡没用。

燐音一脚油门踩下去,男人没站稳几乎跌跤。燐音单手把收费的铁皮盒拉回来,绿色的纸盖在满盒的子弹和烟丝上,非常碍眼。

男人不再说话,扶着脏兮兮的红色座椅慢慢地走到后排去。燐音依旧驾驶着他这个能容纳二十人却从未坐满过的小公交车在澳大利亚无人区飞驰。有时候南边的帮派带着枪和绷带坐他的小车到北边去寻仇,有时候北边的逃难者筹了钱送子女去偷渡,也就缩在最后一排的座上,下车后拉着小孩子走远消失在枯黄的草叶荒原间。

 

燐音看了一眼后视镜,把叼着没点起来的烟杆吐了,哑声喊,“别弄脏我车座。”

银发男人依旧静静地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头靠在黄绿色的车窗上,捂住腹部的手几近滑落,暗红色完全渗满了整半截长风衣,胸腔还在一起一伏。

燐音把注意力转回眼前,几只袋鼠列了队从沥青路上蹦过,再往前会路过一截国道,下去转四五个弯能经过维鲁特亚斯镇,后面又是土路。

香水。若有若无的枞叶香仍在铁皮盒上萦绕。阳光隐进云层的一刹那,一丝细小的微光从盒面闪过。那几张绿纸上掉了根长而弯曲的银发。

燐音攥着方向盘,咬了咬牙,在这里处理人不是什么麻烦事,天气炎热,尸体会很快腐烂,一般火拼完就是集中扔在一个地方,也不分什么南帮北帮,全都烧成一坨,剩下的会有兀鹫来收尾。

今天罕见的客多,滚烫的铁心圆球熔化在荒野消失的褶皱里,陆陆续续上下数个眉间困着各式愁苦的男人,扛着马达或是一头死鹿,自行找个位置坐着,巴士继续嘎吱嘎吱地往前开。

最后一个拿枪的男人下车,燐音没开出多远,就听见车后面稀疏的房区里几声闷闷的枪火,他腾出手来把烟又叼起来,点上。

燐音把巴士停在一片溪流附近。这里附近有人搬来灰白色的石块垒起来,还生了几颗黑色的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是这些树把落日开膛破肚,再缓缓吞入白色的巨口中,溪流表面散开灰蓝的暮光。

燐音的烟抽到只剩个烟头。他走远些,一枪打爆了巴士的油箱,又把烟头扔上去,炽焰迅速涌起吞没了小小的车厢,隔着玻璃一动不动的银发在火光映照下闪耀明灭。

燐音把红夹克裹紧些,他怀里只抱着那个铁盒,长长的银发在手指上缠了好几圈,系了个结。他像是脱力般的要蹲下,但只是低着头静了一会儿,转身消失在荒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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