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砂深吸一口气。他一直说服自己没什么感觉,但细细密密的触手钻出他的心脏,在每个区块撕扯着。现在这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带着毒,令人疼痛得想要蜷缩起来。
偶像成组合后,虽然能够分担演出精力和共同累积人气,但如果有一两个问题生,因为不能痛快地要求调整或者裁员,整体效益反而会下降。在此基础上,如果队长是这样的问题生,即使有好的队员也会被其拖累。
邮件署名为“七种茨”,以COS pro新重组的吊车尾队伍Crazy:B为例,分析怎样优化能够取得更高的效益。
乱凪砂关掉邮件页面。茨发给他的日报只需要他留下已阅的痕迹,不用做出任何回复,有需要队长身份处理的事情茨会放在备注里,按着他发的步骤来就好。
凪砂独自一人训练的时候会用顶楼的私人练习室,今天日和跟纯一起出去活动,茨去处理刚提到的杂事,还有布置Eden下一步的计划。凪砂走到离自己的练习室还有几步路的位置,停住脚步。
远远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混乱的音乐与狂笑,似乎还有哭喊声,听起来不是绑架现场也至少是在聚众斗殴。有个亢奋的男声闯进凪砂的耳膜,“咱运气不错嘛,不会被人发现的!”
凪砂走上前,手上略用力一推,虚掩的练习室门滑开。拍在左侧的墙面上。
阳光映在大半面木地板上,一个高挑的男性背对着窗户,抬起头看着凪砂,蓬乱卷翘的红发染上些橙金色,汗珠顺着脸颊滚动,带着金光一路流进锁骨的凹陷处。他还维持着一个双手打开准备换手的舞姿,音乐伴奏仍在继续。
男人忽然“啧”了一声,收起了姿势,回头招呼屋里的其他几个人,“走了走了,今天走霉运啊。”
旁边还有一个单边辫子少年,一个粉头发,看起来要更小一些。另外一个蓝发青年倚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凪砂。
眼看几个人风卷残云般的把东西给收拾好了,朝他背后的门口走来,凪砂开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练舞啊。”为首的红发男人满脸无所谓。
“这是我的私人练习室,”凪砂指指门上的名牌,“你们随便乱闯,我有权利叫安保人员。”
红发男人皱起眉来,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门上还有这东西,很认真地去读:“乱奈……”
“乱凪砂。”后面的蓝发青年提醒他。
“哦,乱凪砂。你就是乱凪砂吗?”红发男人问。
凪砂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个人只是慵懒地站在门口,没穿好的黄色队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和手臂上,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拎着包带,稍微俯视着他。凪砂发现算上发型,这男人要比自己高不少。
“那,乱凪砂,再见。”红发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借力迫使凪砂侧了一下,不再挡在门口,几个队员跟着他一个一个擦着他的身侧走了出去。红发似乎出了很多汗,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飘进凪砂的鼻尖。
虽然都没见过,但能进事务所,至少是COS pro的人。凪砂回身喊了出来:“你们为什么不在自己的练习室练舞?”
红发脚步一顿,回头,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啊,因为你把咱们的练习室和其他权限都给停了啊,总得让人挣扎一下吧?”
得到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凪砂愣住了,完全回忆不起相关的事。“你是谁?”
这次那个男人的神情认真了些,字节从他嘴里吐出来,好似野兽一颗一颗露出獠牙:
“天城燐音。”
茨不在,凪砂还没有考虑到午饭怎么解决,正刷着携手空间的邮件,看有没有刚听到的那件事的相关痕迹。
终于在近一个月前的一份报告里的附件找到了这件事。是偶像激励计划,七种茨经手过,凪砂就只看了正文的大概。全部仔细看下来,除了奖励还有相当数量的惩罚和限制支持条款,Crazy:B就作为试运行的典例,被逐步停了不少权限。那时候的名单还只有天城燐音和一个叫椎名丹希的人,看照片是今天的单马尾,另外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的,虽然在内网登记了名字,但连照片都没有,其他基本信息也一概不知道。
“HiMERU”。
凪砂皱着眉头。这个假名,他觉得自己有印象,但又不能明确地说出来源,也许是什么书籍或者影像记录里的。
凪砂点开了天城燐音的照片。呲牙笑着,一双透蓝的瞳子流动着烁光,有自己的想法的头发左一缕右一撮翘了满头。
这才是他发出那种笑声时的样子。凪砂无端端地想。
Crazy: B出什么问题了吗?茨跟他汇报说这支团是问题生,他就没再多加关心,现在反而被勾起了些许好奇。
附件和其他邮件都没有提到对Crazy: B的评价来源。
凪砂关掉邮件,按了按眉心。这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偶像团体的正常更替,茨会把握好一切的。
但他接下来又因为这件事小小地发了会儿呆,错过了事务所的午饭时间,因此难得地打破了一次按计划吃午饭的习惯。
乱凪砂重复着已经熟记的几个踏步动作。作为Eden内部对决风波的第一环,他和茨的“Adam”分队准备了一首全新的双人曲用来应战巴日和率领的“Eve”,但纷争不会止于内部,他俩同时肩负着挑战ES其他双人团队的任务,在队内不和风波发酵的表象下,逐步收割掉其他弱小的偶像团体,将它们化为Eden的养分。
侵略,突击,制霸。没有竞争力的偶像组合就会被淘汰掉,这是茨的方针。
乱凪砂天生继承了父亲的帝国,但他依然需要学习如何在纷争中存活以及胜利。他一直以来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为了塑造如父亲意愿所统治的世界,要沾染多少鲜血。
一抹红发和其下的笑容忽然在想法中浮现。凪砂恍惚中断了一拍,他曾看着那笑容从张扬收至紧绷,燃着燐火的瞳孔沉入黑夜。
蠕动感从腹部传来,凪砂迅速将走神归结为依照心情任性跳过午餐的恶果。不能让情绪影响身体,特别是睡眠和进食。这不符合计划。凪砂深吸一口气,停下音乐,打给茨留给他的“紧急服务”号码叫了些餐食。
红发飘进余光,凪砂下意识地喊着“茨?”从书后抬起头,随后察觉到不是深沉的暗红,而是扎眼到燃着火的程度。
拿着餐袋的红发男人低头和他对视。男人拉下黑色的口罩,稍微叹了口气,“这算是什么级别的霉运啊?”
那个叫天城燐音的男人手里的餐袋上写着刚打电话的餐馆的名字,但他丝毫没有要把餐袋放下的意思。
乱凪砂跟他两人一时保持沉默。最后还是天城燐音抬了抬袋子,“因为有个家伙跟咱闹别扭,演出在即还坚持要窝在他的小厨房里,”随后一声长叹,“本来只是打算轻微袭击一下客人,然后拿去威胁那家伙说客人被他搞到食物中毒,让他赶紧先把舞练完避避难,但是你一定会警惕咱的动作了吧?这可不好办呀。”
“你要袭击我吗?”乱凪砂迟钝地问。
天城燐音惊讶地扬了下眉毛,随后咧开嘴,发出了“咦哈哈”的笑声。他把餐袋往凪砂的桌子上一放,“吃吧!”
乱凪砂慢慢地吞咽着鳗鱼饭,天城燐音也没走,倚靠在墙边,抱着双臂,侧望着落下去的夕阳,柔和的金辉镶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不时吹着自己的刘海,似乎是在发呆。
凪砂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物,总不至于是在等这件塑料餐盒。
“咱在想还有什么方式能暗算你,还有弄到钱。”燐音说,“就这样回去了,不就又丢练习室又老老实实地白跑腿一趟吗?很亏啊。”
“你把暗算的意图说出来的话,成功率会变低。”凪砂说。
“是啊。”燐音笑眯眯的。比起中午来,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甚至在吹着口哨玩自己的项链。随即他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背部稍一用力就离开墙面,拉开休息室的门准备走出去。
乱凪砂心里一动,想喊住他。
但他发不出声,密密麻麻躁动的触感顺着喉咙蔓延。
他一只手不断抠着舌根,另一只手慌乱中推掉了桌侧的一摞书,书本掉落的声响终于引起了本来要走的人的注意。
“喂喂!”燐音两个大跨步就回到桌边,一把抓起凪砂的胳膊,另一只手抬起凪砂的下巴,皱着眉头查看他的状况。
凪砂脸颈发痒,空气卡在喉咙上方无法下咽,视野一阵晕眩。他费力地伸手指了指餐盒,眼神表达疑问。
“咱的手段没有那么拙劣!”燐音的语气透着不耐烦,凑近看了看凪砂的瞳孔确认神志清醒,“放松,慢慢呼吸,你没过敏过?死不了。”
燐音左右看了看,拉过凪砂背上朝电梯的方向过去,“送你去医院,不准告诉别人是吃了咱的东西,咱怕被你讹上,脑子清醒点,记得到地方自己把医药费给掏了。”
被颠簸加重了呼吸急促的乱凪砂满脑子混乱,天城燐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消费卡给了燐音,在手心写下密码,凪砂看着燐音出去,医生和护士过来观察情况,打上肾上腺素,戴上呼吸面罩。凪砂看着天花板,红发又晃进来了,坐在一边玩手机,卡没还给他。
急促的脚步接近,有人砰地一下推开门,快步走到凪砂床前俯身看着他。凪砂对急匆匆的茨回以平静的眼神,茨没顾得上跟他对视,隔着面罩检查面部疹子的情况,伸手摸了下凪砂的喉咙,“能说话吗?”
“茨……”凪砂张了张口,声音嘶哑。肿胀的呼吸道还刺痛着,但能感觉到正在消减。
“没能时刻照顾好大人是在下的重大过失!大人您安心躺着。”七种茨起身,背对着依然在玩手机的燐音,似乎是在跟凪砂汇报情况,“食物已经拿去检验,很快就能出结果,如果是人为针对大人您,那恐怕这个代价谋划的人无法承受。”
燐音没什么反应,手机往外套口袋一装,悠悠闲闲地走了。凪砂看着他被茨挡住的半个背影,想喊住他,但是只能发出微弱的“天城……”,病房门打开又关上。
“天城燐音。”茨说,“今晚的食物为什么是他送来的?”
凪砂摇头。他想说不要这么判断。
茨看了看手机收到的信息。“丙种球蛋白……过敏原是杨梅,您晚上吃的菜品有杨梅汁打底。”
“不是……”凪砂说,“没人知道我对这种物质过敏,我自己也是……”
茨的声音稍微软化一点,“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大人无须多想。”
凪砂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他想问茨准备怎么做,但张口问了另一句话:“茨,你担心我吗?”
七种茨愣了一下,歪了下头,暗红的发梢拂过眼镜镜片。随后他露出一个微笑,“当然啊。”
“对决快要开始了,如果我这时候不能唱歌,甚至无法上台,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对不对?”凪砂把头放平,继续盯着天花板。
“嗯。”茨点头,“我不会说我纯粹因为大人您的身体而担心您,也因为这种原因,不会饶恕影响我们计划的每一个人。”
凪砂问:“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吧。”
茨说话一向只有一半。但凪砂全身心地信任他,信任他可以处理好一切,安排好一切,凪砂只是突然产生了好奇,他看着茨指尖淋漓的鲜血,那血迹同样在自己的手上。
凪砂如同在旷野里跋涉,他的身边只有茨。
“毒蜂”,这是七种茨吐出的词汇。
“他们的确是事务所变革的牺牲品之一,”茨推了下眼镜,“但侵略就是如此,没法带着弱者一同前行,不然最锋利的刀刃也会逐渐钝化。偶像鼓励计划的惩罚措施也需要综合考虑最大收益,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就这么把这几个难缠的人平稳地送出去反而有些浪费。”
凪砂侧头听着他说话。
“既然是擅长找麻烦的人组了个组合,不如为我们的计划所用。”茨眼睛微眨了一下,凪砂想起他还是不清楚茨根据什么表现给了Crazy:B问题生的评级,“也不是所有的团体都需要我们Eden出手,Crazy:B可以作为前锋,作为致命的毒刃,用他们的破坏性去搅乱其他的所有团体,侵略,制霸,毫无退路,即使赔上他们自己的人生。不惜一切代价。”
“就像蜜蜂刺人之后,会留下自己的肠子?”凪砂说。
“是因为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吗?”凪砂追问。
茨似乎在思考什么,笑得灿烂,“大人的安危当然头等重要!但不全算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啊,会掀桌子的危险分子和玩命的赌徒。”
凪砂闭上眼睛,回想口罩拉在下巴上、倚在墙边的天城燐音的样子。红发垂在他的眼侧,瞳子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凪砂康复得很快,随后又被茨带去做了全套的过敏原筛查,比杨梅过敏还要稀有的检查项目也做了。餐点是Crazy:B队伍里那个叫椎名丹希的单马尾制作的,在餐馆做厨师的时间比签约偶像的时间还要久,根据走访常客和后厨的记录,他确实会在料理中加入各种不常见的原料来实验风味,主观谋害的可能性不大。
出了调查结果,茨没有做什么,还把之前关掉的权限全都重新开启,也算是如天城燐音所言,没有刁难他们任何人。
七种茨次日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跟乱凪砂一起把对决曲再练习了几遍,同时观察他的恢复情况。
茨要走了,仰头喝着运动饮料,凪砂倚在练习室的墙边,抱臂休息着。
“你准备让Crazy:B去做什么?”凪砂突然问。
茨看看他,“大人您最近好奇心旺盛啊。”
凪砂不说话,低头沉思着。茨靠过去看着凪砂的侧脸,“感到疑惑吗?”
凪砂摇摇头,“已经习惯了COS pro和茨的行事风格,何时出击,会取得什么结果都已经了解了。下Crazy:B这步棋,不是因为我吧。”
“嗯~”茨点头,“之前算是有意地逼迫一下这群人,但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仅肮脏,还有可能玷污到大人您那神的光辉,所以其实本来并没有打算让您知晓。这样您在品尝美味的胜利果实时,就完全不必回想起来它掠夺了怎样的土壤和肥料。”
“但现在还一切都在茨的控制里吧?”凪砂说。
茨微顿了一下,笑开,“是啊——实际上您知道多少完全没有关系,Adam的粉丝眼中,大人毫不知情又在事后心痛地关爱世人就好了。”
“所以,虽然天城燐音来到了大人面前,但是完全没有影响。甚至借助这件小小发酵的意外,直接踩下让Crazy:B毒化的第一步,也保护了跟他们处于‘敌对’的Eden。毕竟能做出‘濒临裁员所以对Eden的神展开报复’的组合,再行事自然会被人警惕以及关注。”
凪砂垂下眼眸。自己过敏这件事本只是意外,参与的所有人都明白,但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侵略的机会,而天城燐音也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披上罪的外衣,才能浸入恶的泥潭?
茨走后三小时,凪砂就觉得自己刚升起的应该是叫“同情”的情感,果然不应该用在天城燐音这样的男人身上。
凪砂站在一片十分吵闹而又混乱的街区入口,看着被三四个安保制服团团围住的天城燐音,几个大叔满脸戒备,燐音只是抬手跟凪砂打招呼,大叔们就紧绷地大喊起来,显然是被中间那个人试图用出其不意的方式突围过。
“砸了两台柏青哥,又以饮酒为理由揍了来维持秩序的安保?最后还拿出我的卡,虽然之前用密码兑换了不少,但因为做出了这样的行径被要求拥有持卡人签名,无法提供所以被怀疑是偷或者抢了我的物品,因此请我过来确认?”凪砂听带路过来的警察把一大串讲完,觉得喉咙又在发痒。
凪砂朝燐音走了两步,一股酒味飘来,这个奇怪的男人毫不在意地笑着,嘴里还在调侃旁边的大叔缺乏年轻人的青春活力,周围稍稍聚了一小圈人,有纯属看热闹的,也有认出自己的,“是……Eden的那位吗?”“是他!乱凪砂!”低声惊呼此起彼伏。
“拿笔来。”凪砂对博彩城的负责人说。
“啊?”负责人愣了一下,看到凪砂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说,“他是偷了您的东西,不过笔录还是跟警察回警局做吧,这里还要营业……”
“我说账单。”凪砂按按太阳穴,“算了,账单你寄给COS pro,这个男人的消费和赔偿……”
他又顿了一下,“不,别寄去事务所,直接寄给我。”
凪砂抓着天城燐音,从围观的路人中穿过,举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对凑近的粉丝回以微笑致意,把燐音一路带回附近底下的停车场,朝自己开来的车走去。
“啊。”燐音说,“出手相当大方呢。”
凪砂的声音毫无起伏,“为了避免麻烦,茨维护事务所的声誉很辛苦,我会因为被你的入狱牵连到而不得不挪动工作安排去加一场记者会。”
“很有说服力的解救理由,”燐音沉思,“天降神明一样,还掌握着作为世界运转必需品的金钱,果然还是结婚吧!”
凪砂:“……结婚?”
凪砂:“你是怎么加入COS pro的?”
凪砂:“我没有真的要问你的意思,我是指COS pro的筛选标准连这么奇怪的人都可以容纳了吗?”
凪砂认真思考,“……可能也算是好事,人类毕竟是多面的生物。”
“喂喂!”坐在副座的燐音伸手过来玩凪砂垂在腰侧的头发,“你晚饭准备怎么解决?”
计算着把天城燐音扔回事务所,让他好好去完成茨的计划的凪砂被这个问题一时干扰了思路,茨不在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去食堂,但他下意识觉得天城燐音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可以去你家吃的吧!”天城燐音毫不客气。
“啊?”凪砂的方向盘一抖。
现场的柏青哥被超越人类的大力砸穿了台面,大概是连输得太多或者功亏一篑,这样的爆发力要是拿来表演可能会成为年度十大惊艳场面之一。凪砂想起家里两面墙那么高的书架和管家跑遍欧洲收来的数件矿石标本。
“喂喂,咱跟你扯上关系后可是一直在倒霉啊——用你的卡一直在输先不提,居然在博彩城这种地方引来了稀有物种一样的保安,咱可是很苦恼啊神明大人?只有一顿美食来慰藉咱的心灵了!”燐音一锤掌心,耷拉下眉头来,似乎真的很受困扰。“其他报酬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话说你已经可以开车了吗?总是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不会反而被交警查驾照进局子吧!还是咱来开?咱可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驾龄应该比你要久不少~”
人类能这么话痨吗?凪砂的耳朵被轰得嗡嗡疼。
不对,比起用聒噪形容他,更像是表演欲旺盛,在用各种离谱的行径一步一步试探自己的底线。
“天城燐音,闭嘴。”凪砂下了决定,拐了个弯,往自己在事务所附近的住处带过去。
凪砂在城里有好几处临时住所,这座公寓离事务所最近,但不是非常常用,最近他还是喜欢回家。
也因此装点的东西不多,除了基础的象牙白主题装修之外,就只有凪砂完全凭一时兴趣买的一些东西,偶尔不想寄回家便放到这里来,家具也没多少,三四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的。
开门后凪砂便蹲在一棵巨大的散尾葵前,细细查看着几乎已经全部枯死的叶片。太久没找到机会过来,也没有吩咐人上门照顾,当时看着在阳光下的光泽喜欢,现在养在象牙屋子里,却是死得七七八八。
燐音脚快,眨眼间便转了一圈,吹着口哨回来,“大少爷,厨房连锅都没有啊,咱想不出来这里怎么能有吃的。”
乱凪砂无视他的调侃,站起来去找公寓刚买下来的时候茨留下的“紧急服务名单”。不过小半年里,估计关了不少店,凪砂的视线从家居服务上扫过,暂时打消了召唤保洁服务的念头,饮食那边因为统统没点过,只有茨画的一二三颗星星,凪砂皱着眉头,准备挑个三星的店电话过去问问。
“咱要吃肉食!不吃萝卜不吃香菇不吃葱姜蒜!”燐音又开始嚷嚷,走过来把一只胳膊倚在凪砂的肩膀上,一眼看到手里清单署名处的七种茨,有点惊奇,“这副所怎么还管你吃喝?”
“今天的肉食已经足量了,天城燐音,现在是你在蹭饭,建议你不要挑挑拣拣。”凪砂皱眉,肩膀上的大史莱姆完全没有自行脱落的意思,凪砂收起纸去阳台打电话,燐音就挂着一起跟过去。
习惯性避开人通话不打扰别人这时也没用,凪砂叹了口气,听着电话里说的,“嗯……嗯,那就加一份牛肉吧。”他看了燐音一眼。
乱凪砂有些茫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燐音手嘴不停,一会儿翻自己各处淘来的矿石珠链,一会儿摆弄自己放得整整齐齐的木偶,一会儿从衣柜里钻出来,对几件自己很喜欢但不符合人设的衣服评头论足。隔壁屋子还放着一台组装了一半的古董计算机,乱凪砂没去看,想了想那些脆弱的晶体管线和天城燐音噼里啪啦的脚步,缓缓抬起手挡住眼睛。
凪砂听见燐音拖着什么东西出来,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刚想上前阻止,天城燐音已经展开了,一抖。
乱凪砂仿佛听见古老纸张撕裂和皱缩的声音,一时呛到咳了起来。
不过没有恶魔低语般的撕裂声音响起。天城燐音这次的动作意外地没那么有破坏性,他展开了抱着的这幅一面墙那么大的世界地图,跪在地上细细看起来。
“辛……辛多拉?洛克林……”燐音皱着眉把几个古英语体的地名用片假名的方式读出来。
那是乱凪砂三年前,还在梦之咲学园一年级的时候,偶然淘到的一张中古地图。据说当年真的有探险家拿着它当作航海时的指示,不过后来明白航海图要用皮材质之后,就没再当真。
但当时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看的考古作品里会出现的地方圈在了地图上,之前挂在宿舍里,睡前想着那些地方的海鸟和风,会睡得安稳些。
二年级离开梦之咲后终于是去了其中一些地方,但是……
凪砂揉了揉眉头,一些细碎的片段涌上来,针扎般的触感。他隐约把什么事串了起来,但又想不清楚。为什么会从日本到那么远的地方?
他抬头,看到天城燐音还在蹲着,一双澄蓝的瞳子正盯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想法,一时有点想避开。
“地图?有地图才跑不出去。”燐音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地图上只有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片刻沉默。凪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法接话。
“手感不错!”天城燐音又笑嘻嘻的,东奔西跑像寻宝一样去接着翻乱凪砂别的东西。
凪砂靠在沙发上,被这个男人的片刻正经唬得有点恍神。
折磨王的愉悦时刻远还没到头。在发现乱凪砂叫的居然是两份沙拉,而其中一份加了一块小指头那么大的牛肉之后,天城燐音又翻天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天城燐音咬牙切齿的样子,乱凪砂却是心情畅快,“不吃?好走不送。”
“你这么瘦是有原因的好吗神明大人!”燐音伸手过来,伸进乱凪砂的衣服在腰部一阵乱摸,一把乱凪砂从沙发上扛起来又放下,“核心力量不够,肌肉也长得不好,防御攻击训练基本没有。”
乱凪砂陷入混乱,“???”
“我的餐食是按照营养管理配的,不会有错……”凪砂辩解着,被这个男人挂在肩头。
“走了。”燐音把他放回去,抓起凪砂的手,“附近的超市,指路。”
“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副所也没给你留路线吧,压根没考虑过你自己去采购的可能。”燐音掏出他自己的手机一阵点点点。
被抓到门口还试图反抗的凪砂:“你要做什么?”
燐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抓着咱的信用卡啊……”他改口,“不对,是神明大人,总之一会儿的付费仰仗您了。”
燐音带着凪砂在一个中型超市里穿行,起初还是燐音推着购物车,发现乱凪砂居然真的不挣不逃,燐音嗤笑一声,让他自己推着车。
凪砂就看着燐音把一堆食材和锅碗瓢盆、吸尘器小坐垫甚至还有枕头被套扔了上去,最后垒到自己都推不动,他才把推车接过去,抓着凪砂去付款。说服了售货员买下推车之后,一路推着推车回公寓。
“这些是做什么的?”乱凪砂很茫然。
“打扫……”燐音沉默了一下,说,“其实咱也不会用,之前都是睡公园的。看着样子也许能用上就买下来了。”
天城燐音拿出插在旁边的扫帚,作出一个单手转圈的动作,“啪”的一声,电梯间监控摄像头的玻璃碎裂。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燐音带着凪砂赶紧溜回公寓,开始试图把买来的东西安放在各处,凪砂看着一堆从没注意过的家用小电器的标签发呆,被天城燐音扔来的一个盒子砸了头。
他拿起砸过来的东西,是一整盒扎着艳红蝴蝶结的巧克力。
“吃吧,你冰箱里那一盒巧克力都不知道几年了。”燐音正努力把买的巨量肉类塞进冰箱上下层。
凪砂拿着有些无措,“但是没有甜食的计划……”
“哈?!”燐音不耐烦地过来,在凪砂面前打了个响指,“统统忘掉!快吃,可不想看到你半夜低血糖晕倒。”
凪砂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他随即注意到一个措辞,“半夜?”
“是啊,咱睡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燐音指指买的枕头。
超展开。乱凪砂保持微笑,开始在心里复习本子,启动神明人设轰得出去这个人吗?
最后还是以把天城燐音赶出去告终。跟陌生人过夜实在不在凪砂可考虑的情景内,他虽然好奇Crazy:B的到底有多特别才会得到“问题生”的评价,不过目前看来,至少他们的队长多半是个自来熟的神经病。
晚上在超市一来一去折腾得太晚了,乱凪砂也不打算再驾车回家,窝在一堆床品里发呆。他看看客厅里被某人乱摆了一圈的东西,地图,唱片,笔记,电饭煲,扫地机,甚至有一只木头小鸟的闹钟。
他要回公园睡吗?但这里其实可以让给他,就算自己超过午夜回家明天自觉去领训斥就好。
乱凪砂掏出手机,发现没有联系上燐音的途径。他打开天城燐音的档案,所有地方都是空缺,电话,家庭住址,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乱凪砂的手指顺着屏幕划下去,看来只有面对面在携手空间加了好友才能联系到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是昆虫前肢挠过木屑,或是金属在模具里磕绊。
乱凪砂抬起眼眸,盯着门口。
似乎有人在撬锁。
这个地方半年没来,就算当时确认过安保,但也许周围治安发生了变化。凪砂环视周围,去厨房拿上今天新买的厨刀,悄声关上灯,在门口玄关处屏息等待着。
门以极缓慢的速度被推开一道缝。
凪砂轻轻上前一步,在门推开小半,足以看清一丁点轮廓时朝那个人划去。他没用劲儿,只是以防对面携带武器,想把人逼退。
刀刃嘶啦一声划破血肉,血腥味迅速弥散出来。
与此同时那个人气势变了,一下子混着荒原与猎豹的气息还有巨力,夺过了乱凪砂手里的尖刀,反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墙上。
氧气被掐断,乱凪砂想活动喉咙但说不出话来,一股濒临失控的惊慌感爬满了他的发际。但对面那人的气息忽然软化了,“当啷”一声厨刀落地,原本机械般禁锢的手指也松开,转为温柔地摩挲着刚压迫着的地方。乱凪砂咳了出来,那人抬起左手舔了一下手臂处的伤口,混合着铁锈和轻微汗味的气息闯进乱凪砂的鼻腔。
“是凪砂啊。”那个男人说。
他摸索着去把主控灯打开了,乱凪砂半倚在墙边,眯着眼睛看红发晃来晃去。去而复返的天城燐音自顾自地找了晚上买的绷带给自己包扎起来。
“天城燐音,私闯民宅,按照日本的法律我取走你的生命都是正当防卫。”乱凪砂说。
“不了,不劳神明大人手上沾血。”天城燐音是无所谓的语气,“咱以为你走了,只是想找个可以借宿的地方,又以为你的家里抢先进了小偷……”
伤口有点深,乱凪砂看着天城燐音包了几圈都止不住血,红发啧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弄生理盐水。
“……那你住吧,我要回去了。”乱凪砂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场面,他明明占理,但看着男人弓着背在检查伤口的身影,却忍不住略微有些后悔刚才的行径。今晚从捡到这个男人起,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期之中,凪砂不想看到情况再脱轨下去了,他没法控制。
这就是赌博吗?凪砂无端想起晚上撇过一眼的弹子机。
迄今为止,他作为乱凪砂,无论是认识的人还是做的事都经过精挑细选,就连胜利和失败都是计划好的,从没预料之外的情况。
“过来。”天城燐音重新包扎好了,抓过乱凪砂,皱着眉擦掉他下巴上溅上的血点,“谁教你未成年半夜自己在外开着车乱跑的?睡这里。”
“那……”乱凪砂想说自己睡沙发,天城燐音一把捞起他,把有点落灰的床单拽起来隔着窗口扔到阳台上,草草铺上新买的,用被子把俩人裹得严严实实。
乱凪砂被抓着腰,跑不掉,唯一的新枕头在凪砂脑袋下,燐音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
凪砂忽然想起一件事,“冰箱里那些肉什么时候吃?”
燐音嗯了一声,“明天吧。”
乱凪砂前半夜睡得不太安稳,燐音会像小动物一样无意识地用头在他背后蹭,凪砂屏息去听的时候他又呼吸平稳,像是睡得正熟。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燐音已经走了,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没散去,垃圾桶扔了两条浸血的绷带。天城燐音昨天买来装医疗箱的东西比食物还全,镜子上像是用手指画了什么,但已经淡掉了。
公寓这边备有换洗衣物,凪砂去事务所更衣室的时候正好撞上茨。茨刚换好练习服,抬头看了一眼凪砂,又看了一眼,“怎么想起穿去年秋天给您买的这套?”
他又沉思,“不对,这套没放在您家里。”
“茨,今天什么安排?”乱凪砂稍微吸一口气,脱下上衣去换练习服。
“演出安排得比预想顺利,大人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正是舆论战的时刻。”茨没理会乱凪砂的故意岔开话题,懒懒地穿过他在门口倚着等他,“去吃早饭吧。”
茨的计划几周前就已经开展,结合着偶像业界的动荡和裁员传闻,把Eden内部不合的小道消息适时地插入其中,来吊起观众的好奇心和夺走注意力。毕竟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热门偶像的争斗总是比边缘偶像的生计更值得讨论。
Adam和Eve会以两种不同的风格准备对决曲,通过各种应援机制来决定Eden前进的方向……甚至是否决裂。
观众的应援究竟为何无关紧要,他们来应援就够了。
将大量的金钱、事件、人力、物力投入进来,占领报纸、网络、广告牌、电视等一切空间,持续到决出胜负,不死不休。
这是武装后的Eden碾过偶像界的履带,混合着钞票、人气、数据以及一切。最后观众的喜好会被胜利的一方所引领塑造定型。人总是会对自己投入心思的对象投入更多感情,和物质。
最近一段时间多有娱乐形势变化,偶像界衰落的传闻,但对于七种茨,或者他所代表的势力来说,偶像不是式微,只是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即使这样也不能容忍。
七种茨的野望从未改变,建立偶像的国度,如巨型涡轮一般永久地旋转吸纳着——
Eve的曲风还在对凪砂保密,但也无关紧要。对决的消息传进网络后已经掀起了讨论热潮,网民热烈地讨论着Eve是会重拾他们往日的风格,还是在Eden的基础上突破出新的风格。巴日和作为Eve的队长,也作为出走传闻的当事人,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被各种媒体拿来分析。
之前听过大概计划,今天茨重申其中的一些细节。比如第一场对决不会是同一会场,而是四个会场分会场进行,其中只有两个分别是Adam和Eve,门票盲抽座位和场次。这样不仅不会让两个团的支持者在第一阶段就因为固有粉丝数拉开明显差距,还能迫使有意加入这场狂欢的观众大量购买门票,以确保里面至少有一个自己心仪的场次和位置,也会让买到的观众主动分享自己的运气检验成果。同时提前公布了只有演出后团演出的场次的票根才能进行有效网络投票,必然会掀起一股贩卖票根的热潮。
另外两个会场也保证有演出,目前接受踢馆队伍的报名,虽然报名费高昂,但当晚踢馆成功可以免除,失败也可以赊账,对决结束前清算。
七种茨拿着笔在计划书上比比划划,凪砂保持频率点头。
“前期Adam承受的压力会比较多——比殿下他们多。”茨说。
茨派出去的消息有一半是Adam不满意Eve在Eden中的表现和个体风格,自己人清楚这只是为了按着剧本把火往Adam身上引,但不知情的粉丝已经开始疯吵。
凪砂有点走神,他在想冰箱里的肉要不要喊阿姨提前给做。
茨本来也没打算科普清楚,看了凪砂一眼,拉着他接着练舞。
今天茨全天都在事务所,三顿饭都跟着茨吃,凪砂有点心不在焉。茨说叫司机开车送他回家,凪砂拒绝的话语溜到嘴边又变成了“好”。
茨跟凪砂一起坐在后排。凪砂发呆,茨在他面前摆摆手,“大人,什么地方想不清楚吗?”
凪砂眨眨眼睛,从脑海中随意抓出一个想法,“不提前互通曲风,会不会撞?”
茨沉吟,“嗯~有可能呢。”
他随即笑了起来,说:“但可能性几乎为零。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大人您还不知道吗?”
“日和是什么样的人,”乱凪砂鬼使神差地重复了一遍,忽然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七种茨那边没发声,乱凪砂又重复了一遍,七种茨回了一个“嗯?”乱凪砂便也不再追问。
七种茨说是什么样子,乱凪砂就得是什么样子,这是他们的“契约”。
黑漆私家车在夜幕中向乱家别墅无声地滑驰而去。
“大人知道,”茨忽然说,“我印象最深的您的模样是什么样吗?”
乱凪砂没搭话,七种茨自言自语:“那时候的您意气风发,Eden刚成立,我们像现在一样坐在轿车的后座上,您目光炯炯目视前方,嘴角带着睥睨的笑意。
那时候我跟您说,您会成为整个偶像界的风暴与雷霆,所有人都得向我们臣服,而您君临天下。”
七种茨看着窗外,轻薄的眼镜镜片下藏着迷雾与深渊。
乱凪砂最后说:“嗯。”
前期布置都完成了,接下来三天七种茨都从家里接凪砂去事务所,一起练习对决曲,练到很晚又把凪砂送回去。
乱凪砂的高音收尾,大滴的汗珠砸在地板上,他维持着一个亮相的姿势,几缕被汗浸湿的乱发黏在脸侧。七种茨喘息着去关掉音响。
“可以回去了。”七种茨用毛巾擦着脸,看看窗户外的天色。
乱凪砂背对着他,因声带过于用力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飘来,“茨……你先走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茨愣了下,露出一个习惯性的微笑,他这几天也是疲惫至极,过去用毛巾另一端擦了擦凪砂的脖子,轻言轻语地说了句“您照顾好自己”,便出门去换掉练习服。
乱凪砂慢慢坐在地上,努力舒缓身体的过劳。他看看夜空,站起来去地下停车场。
过去一天的时候,凪砂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地毯下面留钥匙那种平民习惯。
又过了一天,凪砂总是在看手机,担心又有警察的电话打来。
携手空间搜索无果,凪砂看着手里的现代设备发呆。
将近一周,凪砂没有余力思考与那个男人相关的奇怪事,要得了空闲,只是机械地开车前往公寓。
乱凪砂乘电梯上楼,发现监控玻璃已经被修好了,不由眯眼笑了一下。他走到房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啪。”
只是好奇心落空的感受吗?一路上不说话积蓄的力气破掉了。小小的暖流流出胸腔冷掉,现在那里空落落的,盈满了寂静的回响。
黑着灯,所有东西比起乱凪砂之前早上走的时候丝毫未变。
天城燐音一次都没回来过。
对决当日,乱凪砂跟七种茨凌晨便到了预备演出的场地。这几日果然如茨和事务所部门所预料的那样,演唱会门票抢购盛况堪称博彩,几乎所有的偶像受众都在谈论今晚的隔空对决。
Eden队内矛盾也被炒得甚嚣尘上,五花八门什么说法都有,他们趁凌晨乔装出发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选的四个演出场地也是这座城市的东西南北角,任何两者之间都要两小时车程。接下来的白天会在确保安全的秘密房间里等待以及练习,据茨说两支踢馆的队伍也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同样是要保密。
茨注意到凪砂在发呆,过去问他在担心什么。凪砂只在队内的时候从不做样子,心里装着事和只是单纯的放空完全不一样。凪砂回过神来,把茨打发走给自己拿点维生素,接着发呆。
这个房间为了防偷拍把窗户封上了,但看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凪砂刚练完一遍,脚有一点点扭,茨给他按着,他茫然地打开手机再关掉。
凪砂其实没把Eden内部是否要曲目互相保密当回事,但茨基本不告诉他,日和似乎也较起真来,嚷嚷着要带来让自己大吃一惊的风格,联系过去要么发一些无意义的表情包,要么装没看见。
凪砂忽然坐起身来,双手捧着手机。茨被他猛然抽回脚的动作带了个趔趄,“?”
新的好友请求:来自天城燐音。
天城燐音:你在哪里?
天城燐音:我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