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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彩比燐音想得还要耿直。燐音给他指了UD的房子,他则想着不要去破坏哥哥的行动,转头去了另一栋,误打误撞进了清水家。
蜂队进来的时候综艺录制刚开始,他们也只当密室逃脱在玩,找一些显而易见的线索。寻觅到这时候大家都了解了,这一整片房区有秘密藏在各个角落。一彩也不客气,上手一顿狂拆。
他在会诊桌的夹层里找到了真正的死亡笔记——清水吾朗的真实日记。
一彩对清水家和松奈家都不了解,只根据环境判断所在的这个家庭应该是医师,好奇地看了起来。
翻开几页,记满了毒药的配料、毒性、优劣;各种成瘾药物的投放方式和配方调整。一彩以前翻过巫师的小黑本,大致也是类似的内容。
没翻多久开始记载实验对象。有的名字出现一两次就被画上了黑色的叉号,也有个从佐藤洋子改名成清水洋子的实验对象一直出现在记录里,出现最多的居然是一彩刚过来的那家的人,山崎雪俊。
“我提议雪俊去抓那条鱼,他当着我的面脱掉了衣服……我坐在岸边入迷地看着他,好似中学时我们仍一起在山野游荡一般。”
“那个女人在雪俊的餐桌前晃来晃去……那条鱼,那是雪俊为我抓的。”
“原来是一样的可怜人。我决定留着她的命,我看到雪俊盯着松奈平的目光了,与我看他一样。”
一彩:???
“我以为我坚持不对雪俊用药是因为我爱他。我可以看着松奈平在床上为了药摇尾乞怜,但我看不下去雪俊也会这么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我错了。爱从来就不曾降临在我身上。联系我们的是彻骨的恨。”
“他们让所有人都相信我疯了。所有人,为了我收集来的钱,为了我呕心沥血收集来的钱,昧着良心异口同声地指认我疯了。我只来得及再看我儿子一眼。”
字迹已经潦草而癫狂。
“我恨他们为什么这么自由”
一彩:?????????
这个叫清水吾朗的人在写些什么东西???
一彩莫名其妙地把笔记收了起来。
他忽然隔着窗户看到一个人影拖着巨大的物件走进小广场。身形一米八,一头炸毛。天城燐音低头拖着类似于矮角柜的东西,用力朝广场中央的喷泉神像扔出。
理应是木质的角柜撞在黄铜塑像上,角柜没事,反而是塑像凹下去一块。
燐音默不作声,走进喷泉里去,脚踏在落叶里,把角柜又拖回来。
他刚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片建筑风格本身就颠倒错乱,既有日式回廊又有西洋的阳台和雕花,中间这块喷泉更是不伦不类,神社底座上立着一座身穿巫女服三面的女神像。三面分别对着三栋房屋,均直直地凝视着前方,双手做织丝状。
燐音不管在哪个房间里活动,都感觉被窥视和追赶着。
源头就是这座神像。
第三代“花”松奈康生的笔记也提到了,他搞清楚了山崎家祖父的秘密……他准备次晚去喷泉那边。
松奈康生曾离开过这个小镇,远走高飞,但“花”的烙印与规训将他的灵魂扣留在了这块土地上。他回来找所爱的第三代“毒”试图带他一起逃离第三代“枪”。
虽然就真实的时间线来说,他们在行动之前产生了可怖的冲突,也因此没来得及做什么而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故乡”不是一个行政领域。不是跨过边境就可以自此毫无关系的地方。
燐音曾觉得有一句很恶毒的诅咒是“故乡便是你的根。”
故乡同样是人没有办法选择的部分。家庭,性别,睁眼所看到、双耳所听到的东西,呼吸过的空气,饮过的水,面颊上吹过的风,晚霞笼罩住的山。
度过的岁月,人的血脉相连,那些耳畔的窃窃私语,所依据的日常,所厌恶的行径,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睛。
从那里长出,便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根”的束缚。
身上的血肉俱是故乡的时与间堆砌起来的产物。
我怎么离开?
燐音又把沉重的角柜拖动环绕一圈掷上铜像的胸膛。反复几次。
他听到了奇怪的破裂声。像是铜像只有个脆弱的壳子,空心里藏着半个世纪的黑暗。
此刻那黑暗倾露出来了。随着神像头部的掉落,身躯裂到下半身的部分,十几条雪白的棍状物滚落在落叶上。燐音拈起来看了看,是人骨。
他踩着底座伸头去看,手电不在身边,只能借着模糊的月光看到其余的部分受到震荡散落在雕像内部四周,堆成半座小山。底座中心部位有个闪着金属光芒的物体,边缘镀着月光。
燐音伸手。手指尖锐地痛了一下,温热的液体很快顺着掌心流淌下来。燐音不管被刺伤的部分,摸索着找到可以捏的部位,一用力拔了下来,对着月光端详。
一朵淌着鲜血的金玫瑰。
琥珀他们还在唠嗑,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异响。三个人都住嘴了,竖耳听去。
“墙在动。”琥珀说。
“这水声像什么液体在流。”巽沉思。
“快跑!”零喊。
不用他喊,几个人也已经拔腿往各自的片区住宅去了。喷泉下方的地下回廊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坍塌,不知名的液体从各墙角的小洞里汩汩涌出。
琥珀找到在试图给无弹幕观众复原制毒教学的丹希,一把抱起来往地上跑;零一喊,UD那几个人就去把梯子拉开爬下把零拉了出去;真宵带着蓝良跑得比巽还快,直播间观众狂刷“怎么了怎么了”,蓝良不明所以但受到惊吓的歌声跑调到八公里外。
燐音把玫瑰拔出后,也听到了下方似乎有机关运作的声音。他退后几步,看着地砖开始震动变得凹凸不平,随后像被打垮的穹顶一般塌陷下去。
他又后退了好几步,整个广场都在往中心滑落。
破碎的神像还伫立着,仿佛仍在低头注视着他。
燐音忽然想起了在图书馆的一本画册里看到过三面女神像——她们以绳结和转轮编织命运之网,她们掌管过去、现在、未来,无处不在却又只能盲从命运的安排。
也有一说是新生、生命与死亡。无论如何,命运面前,这三者的含义与时间等同。
疾驰而来的发动机和汽车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燐音的沉思。导演从面包车里跌跌撞撞地下来,声音都急破了,“你在干什么?!”
燐音看着大车小车倾队而归的摄制组,反应过来毕竟还在录制节目,点头,“我会赔偿——”
“不是!快跑啊!这边房子的地下全塌了!!”导演组招手示意燐音先上大巴,工作人员涌下来去找其他偶像。
燐音没动。他忽然回头看着刚才给一彩指的方向。
得亏三个队都还在自己摸索了几小时的房屋里,轻车熟路地穿过住宅汇集向广场,看到广场也塌陷下去,踩着屋子的边往外走。工作人员拿了应急梯子过来一个一个接过去。UD的直播零让先掐了别影响撤离,蜂队的丹希还在拿着手机一边惨叫一边编弹幕唠嗑。
蓝良也哆哆嗦嗦地在跟弹幕聊天,“偶像综艺节目都这么真实的吗……我也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过当偶像会有生命危险啊!火?什么火?”
蓝良扭过头去。坍塌已经结束了,没有新的震动传来,但刚才倾倒而出的液体应该是火油,此刻不知何处燃起了火,很快蔓延了三栋房屋。
炽热的烈焰裹住了木质结构。建筑表皮很快在炙烤下崩裂发黑,整片房区像一颗被扔进壁炉的心脏,皱缩、哀嚎着。一波波气浪贴着地面卷起黑色的灰烬,浓烟升起,炽红的火光照亮了大半片夜空。
碎裂神像也被火焰所包围,无人收拾的雪白骨架变得赤红又转黑,骨架旁掉落在地的神像头颅上,女神垂目,似是落泪。
偶像们和录制组一时也愣住,只是沉默地看着这幅毁灭的景象。摄像组不由自主地架起摄像机拍摄起来。
他们忽然有一种共鸣:这才是这个被诅咒的时代的真正落幕。
助理怎么数都觉得人数不对,忽然想起一个红毛,“天城燐音呢?”
蓝良闻言抬头看了一圈,也尖叫起来:“一彩!一彩在哪儿?”
一彩刚在清水家的房子里。液体顺着地板流淌的时候他就闻出了火油味,当即准备离开房屋。
但他身在二楼,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闸门降下在通往一楼的楼梯附近。窗户附近也是,不管是什么机关,这个机关应该是要置身处这一层的人于死地。
一彩倒不慌。肯定不是针对自己,那他就能找到其他出去的地方。
客厅有一个没什么使用痕迹的地炉,比起楼下的那个,这里的这个像是需要和楼上的人一起吃饭才会上来使用。二楼家具很少,一彩拉了张桌子过来,沿着地炉的绳子爬上去。
上面如果是正常的日式房屋结构,木制天花板上面是承重结构和瓦片,应该有足够一个人脱出的缝隙。
一彩到了天花板附近,双手拉住绳子,膝盖顶在天花板上,找好角度用力击过去。
这房子着实有些年头,木板吱呀一声,裂开一条小缝隙来。一彩对准一个点重复用力,很快破掉两块板子。他动手把附近的几块木板都拆了,开出一个一人半大的洞钻了过去。
下方传来噼啪的声响。一彩看了一眼,判断是一楼有地方烧起来了,很快也会烧到二楼。不过他只需要穿过屋顶的榫卯结构就可以出去。
屋顶在几块大柱子里也有出油的孔洞,火油混着灰尘滑腻腻的。一彩把上衣脱下来擦去木梁表面的火油,抓住两根房梁的中央,继续倒转身体去蹬瓦片。
火焰已经烧到二层了,热浪从天花板下面冲上来。一彩擦了把汗,还好只覆了三层瓦。两三脚便蹬出了洞,一彩再一脚就可以用手去扒出能爬出去的空间。
他一脚蹬去,手指忽然从新淌出来的火油上滑过——
一彩落下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被哥哥抛在空中又接进怀里时,耳畔拂过的风。
一只手臂从瓦洞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
“笨蛋笨蛋笨蛋……”那人也险些被一彩的体重带进瓦洞里,吃力地扒住了外沿。
“哥哥!”一彩倒吊着大喊。
“闭嘴啊笨蛋——”燐音吼着,咬牙单手把一彩的小腿拉过洞口。一彩也再次反手扒住横梁,另一只腿蓄力一蹬,也出洞去。燐音立刻把他的腿抓过来,将整个人拖上屋顶。
一彩躺着,看着眼前的晦明星空,身下房屋烧得噼啪响,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燐音也在稍稍回力,在一边接自己脱臼的胳膊,流着满脸汗看一彩,“有劲儿了就赶紧起来滚啊!在这儿笑黄泉点名把你漏了??”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真的把我扔下不管的!”一彩把燐音折叠了一下横抱起来跳下二楼。
“我啊!最爱哥哥了!”
燐音连骂都懒得骂他。一彩自小漫山遍野地到处跑,自己寻弟的经验太过丰富,连他的思路和行为方式都完全了解,只要想找到他就一定能。
自己只是一直在躲着一彩。
导演已经电话了搜救队,还在纠结要不要让工作人员冒着风险上去救人,想起万一人真的出事明天网上会有的舆论,感觉自己这档节目生命即将终结,眼前一阵发黑。
然后就听到助理大呼小叫。一彩扶着一瘸一拐的燐音正从隔壁小树林里出来。
全车队人一起鼓掌欢呼。导演连忙过去问了才知道,一彩是跑到别人屋子里被机关困住了,燐音先去了UD的房子找一彩,去到二楼发现没人就明白应该是去了清水的房屋,直接从二楼跳下来扭伤了脚,但赶到的时候一楼还烧得不剧烈,把楼梯间的闸门看得一清二楚。
再结合一彩的脑回路和房屋结构一推测,就爬上了屋顶在屋顶等一彩的动静,正好抓住差点掉下去的一彩。
导演看着属猴子的天城兄弟,希望他们下次去录野外生存。
后续的事情明天再处理,直播都给关了,蜂队几个人也坐在大巴上先送回市区。
燐音别别扭扭地拒绝了一彩的临别拥抱,裹着毯子蜷缩在大巴的座椅上。其他几个人睡得七扭八歪,燐音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掏出手机发消息。
收件人:乱凪砂。
发自天城燐音:我想见你。
茨在前面扫脸开门,凪砂在他背后按着手机,忽然说:“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要去别的地方。”
“嘀——”别墅门口的人脸识别提醒茨他们已经可以进了,茨看着取景显示屏里自己和凪砂的脸,没回头,“去找天城燐音?”
“嗯。”凪砂也没隐瞒。
茨没说话。凪砂等了一会儿,就自己扭头准备回车库去开车。
“大人……”凪砂扭头,看到茨还站在门廊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着自己,“那我就也回我自己的家了,这两天会找时间来把东西搬走。”
凪砂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凪砂开着自己的车先出去,茨等着司机返回来接自己,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刚才是午夜,这么一折腾再到自己的家已经是一点多。茨下车的时候发现外面在下小雨,挥手拒绝了司机递来的雨伞,裹了裹风衣领子走进大楼。
所有的电梯都停在顶层。茨按了一个下来,入神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总是跟凪砂戏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但他自己看不到,他总是看不到,即使他的浑身都洒满了滚烫的鲜血,他也一步一个血脚印地爬到了现在。
战场上的同情和纵容换来的只有残肢与灰烬。
茨乘电梯到了21楼,开门把风衣挂在衣架上,给自己倒了杯酒,穿过茶几和沙发走到了落地窗前。凉意顺着地板漫上来,细碎雨丝砸在玻璃上,周遭林立大厦的些许灯火漫开在深夜紫雾里,一盏盏暗下,只余楼顶的红色航空灯还在闪烁。
茨的裤腿还残留着擦过沙发的触感。他自认对凪砂的生活无孔不入,处处监督着他遵照人设,偶尔也会“大发慈悲”允许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一直用工作的心态在对待凪砂,毕竟他这个人是没有生活的。
自小跟随母亲的东躲西藏,母亲病逝后每天放学回家踩在凳子上做饭,被一群陌生人上门堵住后扔进了军规就是天的地方,被责罚,被毒打,即使离开后也要时刻担惊受怕,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人提点着,你的血脉代表罪恶,你要一辈子去偿还——
从否认到接受,从试图逃离到扭过身来,一个一个打烂这些指点的人的嘴。自己要证明自己继承的血脉是“正确的”,要不择手段地爬上去压住所有的人,把他们的指责的手砍断,让他们不敢说出忤逆的话语。
那时候本着了解所用的武器的一切的目的,以自己过生日为由把凪砂邀请到家里来过。
凪砂就坐在房间里那件自己选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显得很是局促。他没有带着“万能神”的面具来,凪砂说他以为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
“我没有给朋友庆祝过生日,”凪砂说,“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带了我最喜欢的一支钢笔来,我不在的时候它可以陪着你。”
自己只是想着,还好做了这个情景假设,不然他真的碰到这样的情境不知道要怎么演。然后笑着擦过凪砂去拿酒,“那今天我们可以来探讨一下庆祝生日的剧本了……不过在此之前,来做点突破小常规的事情吧?”
“茨,你还不可以饮酒啊?”凪砂有点茫然。
自己已经拿了酒回来,倒在杯子里,举起来透过酡红酒液观察凪砂的金色瞳孔,“既然是在这样无人知晓的场合,来一起探索一下大人不为人知的一面,不是极好的时刻吗?”
结果是自己喝醉。凪砂只是喝了一杯,醒来还是凪砂把自己送回卧室的。他留了个纸条,早就离开。
自己本来应该已经没那么容易失控。跟高层出去的时候,少不得要喝酒。正因为是高中生,在等同于谈判桌的饭桌上本来就容易被轻视,更不可能假惺惺地借着未成年禁止饮酒的法令就拂那些老家伙的面子。
自己徒有光鲜的外表,内里早就浸透墨色。
七种茨晃着手里的酒,没有饮下的心思。
连带着开除Crazy:B也是,自己真是个合格的商人的话,就该知道继续合作才是利益最大化,但居然会因为乱凪砂被染指气得发疯。
会因为他而喝醉,因为他而昼夜颠倒,因为他而乱了阵脚,因为他而如履薄冰。
我爱“乱凪砂”。爱他那锋锐的光芒和神明的威严,爱他愚蠢的博爱与柔软的心肠。爱他一举一动,会想要他将肯定的目光投向我,爱他永远在我身边。不会放开我,不唾弃我。
我甚至爱他对我的龌龊心思心知肚明,却又甘心放纵。
七种茨蓦地产生了想把乱凪砂做成一尊神像的想法。
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想法早就深埋在他的心底。
不只是成为“神明”,为了成为“神明”,要将其后的人连带着自己一同摧毁都可以。
他嗤笑一声,把酒泼了,转身回屋。
燐音下了大巴,赶走关心他的蜂队几个人,又探头探脑地打了个车直奔凪砂的小公寓。
燐音之前收到回复“那你直接回家”,喜悦到心脏都要蹦出来。他断定凪砂说的是那个乱七八糟的小窝。燐音这几天不敢问凪砂关于七种茨的事,但在意得头都要掉了,这会儿骤然心胸宽广,还分了一点点小心思可怜起七种茨来。
燐音没钥匙,下意识地掏小工具刀想去开锁,顿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按下门铃。
听到门里有响动,里面的人拉开门,凪砂已经换了浴袍,刚好像是在沙发上睡着了,散着的头发一片蓬乱,揉着眼睛看看燐音,“你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燐音直接把人从腋下抱起来,勾上门就扑回沙发里。
被燐音埋了半天胸的凪砂彻底清醒过来,把灰头土脸的燐音赶去冲澡,低头看着锁骨上的几个牙印,心想他俩以后不能养狗,不然不够折腾。凪砂躺在沙发上拿起刚在看的地理图册接着看,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和“咕嘟咕嘟”的刷牙声。
没多久红毛狗就洗完了,又风风火火地冲回卧室。他进去的时候没拿换洗的衣服,赤条条地跑过去,淋了一地的水。凪砂刚抬头看了一眼,人就又飞快地裹了袍子整个压进凪砂怀里。
凪砂呼吸困难,把下巴在面前的红毛里蹭了蹭。
过了好长时间,燐音才抬起头来,脑袋依旧抵在凪砂的胸口,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凪砂。
凪砂也端详他。察觉到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是在哪儿,黑眼圈不见了,看来这几天有好好睡觉,凪砂满意地点头。
“唉————”燐音一声长叹。
“咋啦?”凪砂rua毛。
“好累啊————”燐音瘪嘴。很快又看着凪砂笑了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一不小心能够讲出真实的感受。也不想装得坚强又臭屁,就想这么瘫着。
本来想把这几天遇到的糟心事都絮絮叨叨的倒出来,但只要看到凪砂的面容就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这样的时刻足够抚平自己内心的一切伤疤。
凪砂啊,凪砂真是太好太好啦。
“凪砂,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燐音也注意到好像有压到凪砂,拉过一个靠枕动了动垫的位置。
“好呀。”凪砂半躺着,对他点点头。
“从前有一朵玫瑰花,长在一片草原上。”
有条毒蛇围绕着它,会咬被这朵花吸引来的猎物,天上有只老鹰,等中毒的猎物毒发没了力气就俯冲下来把猎物撕碎,然后把残渣叼回花朵处。毒蛇也能吃饱,剩余的部分成了花肥,玫瑰长得越发娇艳。
但老鹰觉得自己也能抓到猎物,毒蛇总是围着玫瑰太过碍眼,它就把毒蛇叼起来摔死了。
老鹰的确还能捕猎被鲜花吸引来的猎物,虽然经常要追很远,抓到后也一样叼去当作肥料。
但有一天玫瑰死了,没有毒蛇的潜藏与驱逐,赶来的地下生物和害虫蛀空了花茎。
老鹰围绕着玫瑰和毒蛇的干枯躯体悲鸣着,一头撞在了附近的石头上,也坠落身亡。
凪砂任由燐音无意识地玩着自己的头发,侧头等他接着说。
燐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你觉不觉得……这三个都像是被诅咒了一般?被困在玫瑰生长的地方。它们这一辈子有什么意义吗?”
“燐音是觉得,他们死了是解脱吗?”
“也不是……就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里呢?老鹰可以飞去其他地方,毒蛇可以去找新的植物,玫瑰……玫瑰就长在那里吧,哎咱也不知道。”燐音好不容易把暮三家的事转化成童话语言,但不知道怎么表达潜藏在自己心里的真实看法,直挠头。
“燐音觉得,它们的驻守没有意义吗?”凪砂思索起来,“我觉得比起生物学中的‘共生’这个概念,它们的关系更像是‘羁绊’。”
“就是虽然没有什么能够绑住它们,不管怎样也可以生存,但它们已经彼此遇见了,自愿地留在彼此的身边。因为生命不是只要活下去就可以的。”
“所以虽然卑劣,虽然充满了残忍的捕食和诱猎,但还是无法分离。在我听来大概是这样的吧?”
燐音用下巴蹭蹭凪砂的胸膛,跟凪砂对视。凪砂正专心梳理着燐音湿漉漉的头发,眼瞳里的温柔金光流淌闪耀。
是啊,即使肮脏痛苦浑身淌血也要继续呆在一起。
即使被绝望洞穿也要继续怀着希望走向地狱的尽头。
即使一眼能看到结局也要继续奋力抗争——
燐音满意地闭上眼睛。他背上依然有故乡的重负,但他面前有神明的光。
凪砂的体温隔着浴袍传上燐音的脸颊,他忽然意识到他正趴在毫无抵御的神明的身上。
燐音:……脑子里的想法按下去按下去。
凪砂看着忽然安静的燐音问了句“怎么了吗”。
燐音:……我求你不要再说话了!
燐音沉默了一下,撑起身子拉开凪砂浴袍腰间绑住的带子。之前没换睡衣的凪砂确实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腰腿之间一览无余。凪砂没什么反应,茫然地看着燐音,“冷?还是想睡觉了?”
燐音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凪砂的浴袍再捂上,继续在怀里趴好。但他趴在凪砂的胸膛上,为了避开凪砂的某个部位,腹部得吸着气,整个人弓着腰像个虾米。
凪砂看着举动莫名其妙的燐音:“?”
燐音又抬起头来,脸通红地看了一眼凪砂。把浴袍再拉开一点,钻进去。
凪砂感觉到湿滑的触感在自己某处一掠而过,随即整个含住包裹起来。凪砂惊得稍微坐起,一条腿也弯曲起来。
“燐音……你在干什么?”凪砂依旧不理解现在的状况,问把头埋在自己腿间的燐音。
啊,不要让我说出来啊。燐音心想。
凪砂的知识结构真是奇妙,有时候觉得他无所不知,有时又像是懵懂的孩童,需要手把手地去教着他触摸生活。
虽然燐音自己也只是个理论王者,但此刻他觉得任何话语都烫嘴。
毕竟还是人类的躯体,凪砂的下体如愿地在唇舌间膨胀、发硬。燐音的舌尖沿着筋脉的纹路描摹,他抬头看了一眼没等到回答,一边疑惑一边微微喘着气的凪砂,心里有点得逞的狡黠。
燐音的习性如同犬类一般,喜欢用牙舌标记和舔舐猎物,躯体的温度撩起了他的念头,他此刻做着同样的事,他想给凪砂的人生体验里留下一个小印记。
即使还没有彼此确认到可以更深一层的地步,但想要将凪砂失神低吟的样子刻在眼里。原谅我这自卑又狡诈的小心思吧。
凪砂下意识地顶了一下腰,燐音的喉咙某处激起反射,无法抑制地吐了一下。
凪砂低声说:“燐音君……你为什么要咬我那里,这样的确有点痛。”
理论王者但是实战青铜的燐音:“……”
想象得再美好也无法改变他没有经验,也没有系统了解过这件事的事实。连牙怎么放都无法控制住,总是磕绊到凪砂,还会不自觉地收紧。
虽然是个过激背德的成年人,但就这样退出和结束也太丢脸了啊!!!燐音的自尊心亮起红灯。
燐音憋红了脸,决定死活不应声,稍微放松了嘴收回到顶端,对着孔洞舔了一下。
凪砂忽然说:“不要……不要……”
他颤抖的声音听着不太对劲,燐音顾不上跟自己较劲了,吐出抬头看过去。凪砂已经瞳孔涣散,正在剧烈地颤抖。
燐音跪在沙发里撑起身子,把抖个不停的凪砂拉过来搂在怀里,焦急地唤他:“凪砂?怎么了?咬到哪里了吗?凪砂?”
凪砂一个劲地摇头。
一滴水滑落下来,崩裂了冰面。记忆水底的气泡汩汩浮起。
“美啊……太美了。”
伴随着仿佛震耳欲聋的掌声。
虽然回想起来也只不过一人,一屋,一电视,一椅子而已。
月光从阁楼透过来,结束了歌唱的凪砂眼睛亮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凪砂身上笼罩着圣洁的白光,如同神谕降临在世间的圣子。男人被他的歌声所震撼,“凪砂,你天生就是偶像……不,你是神明。”
接着男人仿佛在祈求神明垂怜一般匍匐在他的身前,褪下他的短裤。凪砂不知所措地被男人按着坐在椅子上,男人便埋在他的腿间,用心地吮吸着。
凪砂察觉到奇异的变化从自己的身躯周遭流出,汇聚到腰腹间。似乎是全身的热力和感知都从那里被抽走,男人按住他的手,引导着他到了难以理解的云层彼端。
男人嘴角淌着清液,抬头露出笑容,“神明的汁液……凪砂,你是偶像,偶像就要全身心的为你的信徒服务,明白吗?所以你自己不准这么做……你一滴都不准浪费。”
他贴近凪砂,似是在耳语,“如果被我发现,那就是污浊、肮脏的坏神明……会让父亲我伤心的,孩子。”
纵使是今日,凪砂也无法理解早已经被自己忘却的这幅景象。
似乎重复了千次万次的例行事务,明明总是会让身体产生奇异的温暖与轻松,却混合着无法言明的不适与抗拒感。心口会在过程中皱缩,呼吸困难,想要停止跳动。连带着头脑、神经都无法将这一幕刻录下来。
信徒那垂涎的口舌……
我是承载了爱的偶像,我是神明,我要为爱我的人服务、奉献。任何事物都留给他们,我自己不需要剩下任何东西。凪砂心想。
凪砂想起自己也会有无法控制的冲动,会有想要将手颤抖着去接触腿间,会有醒来发现器官挺立着的时刻。那段时间他甚至恐惧每一天的苏醒,他惧怕看到罪恶展露在自己的身躯上。
直到逐渐能够不在意,逐渐越来越少地见到,甚至完全忘却相关事物。他圣洁地微笑着,全身心地展露着他无私的一切。
那个阁楼……
凪砂忽然被人一捞。他睁开眼睛,看到有人从冰海中朝他伸出手来,炫目的气泡在那人身后一一爆开。他无意识地伸手去迎,又像触电一般缩回手去。
罪恶的他该永远沉在海底。
呼吸被堵住。凪砂的意识悬了一线又被拉回来,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红毛。
燐音的牙依旧不老实。他用舌尖把凪砂的勾了过来,轻轻咬住,划了一下,凪砂的舌面就流出血来。铁锈味在两人口腔里弥漫。凪砂吃痛地哼出声,往外驱赶燐音,燐音起了劲,把凪砂在沙发上按了个结实,死命索取着唾液。最后凪砂用指甲在燐音的背部划着求饶。
俩人都气喘吁吁,燐音头抵头地直视着凪砂的眼睛。凪砂的瞳孔里又活泼富有感情了,即使此刻是责怪和气恼,但总算有人的影子。
“我好怕你那样的眼神……”燐音声音低沉。不能怪他怕,凪砂每次眼睛里没东西的时候,躯体里的灵魂都在崩塌,燐音吃过亏,一看到就忍不住拼了命地把他拉回来。
凪砂莫名笑了出来,笑了会儿声音糯糯地吐槽燐音,“动不动就发疯……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燐音语塞。难道只怪我一个人吗!
燐音牵起凪砂的手贴着脸,“跟咱说说怎么了呗?”
虽然怀疑过自己把人咬坏了,但凪砂的那种状态排除了他的疑虑。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之前旁敲侧击问凪砂的记忆和感受时也遇到过类似的状况。
潮水般窒息的感觉已经过去了,他能够客观冷静地回想一下浮现出的记忆,告诉燐音:“就你做的那个,有人也对我这么做过。”
“啊?!”燐音差点想蹦起来,勉强控制住自己飞快猜想的脑壳。
“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我的父亲。”凪砂摇摇头说。
“啊???????????”燐音直接暴起。
随后就是半逼迫着凪砂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快速科普一下他家的状况。燐音本来想当个不查户口不问过往的模范现男友,但这种严重到离谱的事发生在常识缺失的爱人身上,还是不得不问个清楚。
燐音进偶像界活动后,对教父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正是他刚身亡后的两年,还被掩盖了大多数事情,这个名字也只像一阵风在燐音耳边刮过就消失了。
再听到就是听凪砂不痛不痒地描述他的成长时期。燐音意识到凪砂这种知识结构和情感的缺失是怎么来的,一边越发忏悔自己之前没有尽可能最好地对他,一边暴怒但又不知道如何惩治这个已经去世的人。
而凪砂……凪砂甚至还爱着他的“父亲”,他迄今为止都在为继承他父亲的世界而奋斗,
努力规规矩矩地当一座神明的雕像。
凪砂看着燐音的脸从红转紫,又转青转白发蓝,像是在变脸。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或者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这些事日和和茨都知道。日和总是避而不谈,努力地把他带到了正常人类的生活里;而茨,这些事对茨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他告诉过凪砂他的经历是他的财富和武器,他会有这么锋锐的光芒也是因为这样。
凪砂想弄懂他的“父亲”。他的人生前半程,都仰望着这样一个高大的身影,父亲也是他人生中永悬头顶的象征与意义。他毫无异议地照着父亲的一切指示去做,哪怕他死了,这条线也被凪砂自己亲手交进了父亲血脉的继承者手里。
为了有一天到达父亲眼中所见的世界而努力着。
燐音忽然又伸手过去抓着凪砂稍微有点软下的茎体部分,“凪砂,你要用心感受。这种体验是有关于生命的,关于活着的价值,关于生命本身。它不是一个奉献的结果,它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凪砂懵懵懂懂地点头,虽然他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啊,之前刚跟燐音说要体会人生本身,被拿来现学现用了。
燐音伸手抚摸着。他的手上技巧比嘴好太多,凪砂下身很快又精神起来,有点难以忍受。凪砂不被允许自行解决,连这样的体验都很少,有些困惑地看着燐音。
燐音能看懂凪砂的细微反应,也已经知道一些怪异之处,现在反而心情放松下来,调笑着凪砂,“这种行为是用来放松身体或者表达爱意……是自然的生理反应,是人类的身躯所固有的。”
凪砂小声,“哦……”
燐音觉得凪砂憋红了脸的表现实在可爱,忍不住地亲吻着。他不停地问凪砂感受,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再根据回答调整,凪砂被迫凝神去将注意力放在下方。
记忆中每次这种时刻他都尽量使注意力涣散,只等最后一刻的释放,这样就能尽量少感受到不适从而更容易起反应一些,父亲也会重新变回微笑着的长者。
父亲死后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除了一些无意识的晨间,只要换掉内裤,每一天的日子就没有什么不同。
但燐音……燐音他引导着,吞噬着,擒咬着自己,还不停地逼问。
仅仅是张着嘴在组织词句,热流就仿佛重新淌过身躯,在腹部乱窜汇集。
被包裹着是温暖与安全。
被触碰是弹跳与电流。
被唇舌划过是湿润与渴望。
被用力地挤压是难耐与索取。
细密的虫蚁爬过凪砂皮肤的每一层每一寸。他闭上眼睛,跃动的细胞在身躯上跳舞,风雷拂过大地,海浪荡过全身。
是花瓣绽开,露珠垂下,发丝扬起,鸟鸣穿过耳膜,流星在宇宙间穿行,无声地燃烧着,将星尘送至世间的每一侧。
万物由星聚起。万物散作湮尘。
凪砂揪紧了燐音后脑勺的头发,燐音紧急磨合熟练了很多,喉咙间吞吐着,一只手扶着凪砂的腰助他律动,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放在凪砂的小腹上,一下一下地顺着体毛往下划。
凪砂的腿猛烈地蜷缩起来,按捺不住的低吟从他唇齿中泄出,燐音正在专心攻克末端的小洞,骤然涌出大量热液,燐音下意识地舌面一卷,喉咙耸动着咽了下去。一丝没卷住地从唇角淌了下来,滴在凪砂腹上。
凪砂往外推燐音还想动的嘴,燐音笑着退出去,还在回味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凪砂那沙哑而婉转的呻吟声,抬头看到手指抓着沙发还在抖的凪砂,眼圈泛红,咬着下唇看着自己,心头一片震颤,把眼前这一幕作为自己人生的巅峰体验之一盖了章。
凪砂的眼睛闪烁一瞬,忽然凑上前来贴上燐音的嘴唇,还把舌头伸进来搅了一下。燐音下意识地躲没躲开,心头的柔软破了纪录。想把凪砂再按回去,想……
凪砂放开燐音了,他只是好奇一直被说“神明的汁液”到底是什么味道,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随即感觉腿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俩人一齐低头,看着燐音浴袍下冲出的挺立器官,正顶着凪砂的大腿。
燐音和确实没完全理解状况的凪砂:“……”
燐音把凪砂往沙发上一按,自己爬下去急匆匆地去浴室。当面解决确实还是需要突破一点羞耻心,虽然燐音以为这东西自己没有。而且燐音怕自己……
他喊了句让凪砂先回卧室,打开冷水冲着脑袋,弓背一只手撑在瓷砖上,另一只手劳碌着。
燐音闭上眼睛,心想,乱凪砂,你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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