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沿着燐音的脸颊和脖子滑落。不只是在网络上看到文字的言论那种感受。实际身处漩涡其中,听着人类的呼喊,感受着跺脚所传来的震动……他所做的事确实对现实世界造成了影响。他是蜂王,养育了如此多的狂蜂。
粉丝……粉丝……什么是粉丝?什么是偶像?你们把我当成什么?把我……
“……像这样仿制神社而成的神龛,即使放在民众生活的地界,只要满足方位和‘场所’的要求,”敬人指着一个大概一人半高,在一棵松柏树下,周围围着石块与稻草的微缩神社,对镜头说,“就被认为可以通过祭祀它得到神灵的庇护,以及与祖先的灵魂联系起来。”
摄影师扛着机器在两人后方调整着镜头,拍了下神社门口的贡品,又给了风早巽一个过肩反打正在沉思的取景。
“我们没有祭祖的行为……但逢重要的日子会献上鲜花,以表纪念。”巽看看盘子里的桃子,“至少不会是食物。”
“就跟你们按礼拜,我们按月晴圆缺初一十五一样,习俗自然有许多不同。”敬人扶了下眼镜。
今天弓弦打了招呼独自出门,屋里剩下的俩人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索性也出来逛街完成拍摄任务。
第一天分完房间见面的时候就已经互相介绍过了,莲巳敬人家里有寺院,风早巽家里是教会,莫名地开始宗教文化交流融合,敬人就把主题定为跟巽一起给观众介绍宗教在尘世生活里的映照。
敬人也算是大百科,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石像、装饰物、造型奇特的摆阵和画像都能说出门道,巽家里本身只是以神社为伪装,不用过多解释,乐得清闲。
“敬人对什么都很了解嘛。”巽侧头笑。
敬人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我家里信仰的是佛教,但神道教毕竟是本土宗教,受者众多,习俗和规矩也是要了解的。很多民众会兼听兼信,刚刚过去的新年,也专门跟事务所请了假回去打理初诣的参拜。”
巽跟敬人继续往前走,看着街边的招牌和店铺,“教会是庆祝圣诞,所以新年反而轻松很多哦,虽然我现在也没怎么参与家里的事。敬人不是之前说你家里是服务于天祥院财阀吗?也会这么忙吗。”
“面向民众的也许只是人数多,面向财阀的是麻烦。且不说天祥院家族到底有多少人,每个人要求什么,我只希望他们能把祈求英智身体健康的仪式简化一些,英智与其在那个地方呆上一天还不如在医院接受身体调理。”敬人说到英智,眉头紧锁起来,即使在介绍宗教,但相信科学的念头不小心占了上风。
“哦?”巽带些意味地笑了起来,“现在天祥院家里会为了英智做那么隆重的事吗?”
敬人沉默下来,金色的瞳子看着远方的云,“一会儿弃之不顾,一会儿又视若珍宝……英智自从建立起了ES大楼,稍微被老家伙们认可些了,但也因此开始反复往他身上压又重又没用的担子。他们看中的也只不过是‘天祥院英智’这个姓名所能创造的价值而已。”
俩人没说话,一齐背着手向前走。
“是啊。”巽说,“背起了职责,就要说出相应的话语,不能表达喜恶,不能伸张正义……英智君找我们四个人过去的时候,也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了恶人的角色。”
“不过恶人也许做什么都会被原谅,但是圣人不行呢。圣人就是要最伟大,光明,正义,为大家的福祉贡献出一切……”巽也怔怔地看着敬人看过去的方向。
连绵小雪里罕见的晴天时刻。低矮稀疏的建筑使得地平线一览无余,大片的云彩在澄蓝天色里缓慢卷动,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铺在雪野与山林里,树木在地面投射下浅蓝色的阴影。
“我得到这个称号的时候,还以为是称赞或者认可。”巽自言自语。
最后一个佛教的和一个基督教的一起做了神道教的新年祈福仪式,拍摄结束。敬人跟着工作人员回去了,巽坐在街边的休息用座椅上,靠着椅背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刚和敬人聊到宗教实际上就是最早的偶像崇拜,虽然不能深聊,但巽在做着偶像的工作时,一直也在心里有想达到那样高度的向往。
所以被捧得那么高时才会想当然,忘记了偶像的本质。
当初围绕着自己的那些,与这些行人一样的也是人类,他们也会因为言语和歌声聚在一起,会伸出手表达崇敬与信仰,也会拿着刀叉来索取圣餐,吞吃神明的血肉……
巽还在出神,一个柔软的触感忽然跳上他的膝盖。巽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是咪酱啊。”
一只脏兮兮的小灰猫正伏在他的腿上,似乎是终于在寒冷的室外找到了一处热源,正满意地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声。巽小心地去顺毛抚摸了几下这只小流浪猫,猫猫抬起下巴蹭了蹭巽的掌心。
巽抱起猫猫,想去街上看一圈这里有没有宠物店。虽然不能带回去养,但是试着给它找个可以收留的地方,给多少钱倒是没关系。
走了半条街,不出意料地没有。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一路见了不少猫猫狗狗,看起来都是这里当地的小土猫小土狗,活泼又壮实。也有更多宠物一看就是散养或者吃百家饭的那种,打起架来张牙舞爪,刚摄影师还对着垃圾箱边两只斗雪的猫拍了很久。
这只小灰猫太瘦弱了,在这种街头斗殴里不占优势,如果不管,哪天过个夜冻死了也说不定。巽拎起后颈皮,和它金色的大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嗯?”他忽然注意到前方一个居酒屋里,坐在高脚椅上的背影有些眼熟。肩部以上被绳门帘挡住了,正好那背影身边的黑衣男人掀起门帘出来走开,一抹蓝色从缝隙里露出来。
巽的嘴角上扬,把猫猫重新塞到手臂窝里,过去掀开门帘坐在了蓝发旁边,招呼老板,“一份秋刀鱼,牛筋……冷奴,一杯可尔必思。”
然后好整以暇地微笑着扭头,一挑眉做出惊讶的样子,“哟!要君,真是巧啊。”
HiMERU面前一份还没开始动的味噌拉面,刚拿起筷子,正嫌恶地瞅着自己,不着痕迹地拉开十厘米远。
“要君不是在电台声称依然喜欢吃豚骨拉面吗,口味变啦?”巽眯起眼睛笑,水绿色的碎发在脸颊的两颗痣旁一晃一晃。
HiMERU盯着他看,放在桌面上的手攥起拳头。
“咪——”小灰猫闻着味儿忽然从毛衣里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叫唤。巽拿过餐具,把刚端上来的秋刀鱼撕了一小条下来,低头喂过去,猫舌舔得他指尖发痒。
巽用餐巾纸擦掉手上的油,捋着猫猫脑门中心的绒毛逗它玩,“喵喵喵~”
“……哪里来的猫。”巽听见HiMERU忍不住开口说。
巽笑了起来,拎着后颈递过去,“是上帝派我送给要君的礼物。”
HiMERU伸手接了过去,抚摸着。小灰猫自来熟地往HiMERU的腿间一躺,四只爪子蜷起来,把肚皮留给他撸。
“那个名字不是我告诉你的,是‘HiMERU’自作主张,现在HiMERU收回你使用的许可。”HiMERU把眼神从小灰猫上收回来投向巽,眼底的温柔迅速被冷漠覆盖,“这猫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好吧~”巽举双手做投降状,“捡到的。我没法养,HiMERU君就把这个小东西负担起来吧~”
“我也……”HiMERU张口,忽然沉思了一下,居然点头,“好。”
巽愣了一下,老板又端来做好的煮物,他伸手去接。
俩人跳过了猫的话题,HiMERU一口一口地吃着拉面,汤喝了个差不多,把猫塞进大衣口袋起身准备走。
巽把剩下的可尔必思一口灌了,拂开门帘跟出去,“HiMERU君要回去了吗?一起吧。”
HiMERU一点反应都没有,猫猫咪了一声。俩人并排走了一段路,夜雪又下了起来。暮色笼罩在山峰轮廓上,落日的余晖潮水般退去,夜色漫过来。有人点起灯笼,小孩子还在街边玩雪,只有偶尔的鸟鸣和微不可闻的扑簌风声。
HiMERU只穿了件灰大衣,里面是件白色的薄毛衣,腹部沾了几根灰毛。夜晚气温骤降,他走着走着打了个喷嚏,把猫都引得探出头来。
“HiMERU君还是一样,只要需要表演的场合就只要风度啊。”巽说着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手伸过去要给HiMERU围上。他自己穿的是件白色的短羽绒,依赖于领口设计把温度锁得很好,倒不用怕冻到。
HiMERU被巽的手拽了一下,停在原地低着头,巽绕到他的正面,仔细地给他裹了两三圈。
“风早巽,放手吧。”HiMERU说。
巽的手抖了一下,“嗯?”他连语调都没变,依然温柔轻快。
“来不及了,风早巽。”HiMERU抬起头来,视野所见仅有的一盏灯火在他身后遥远的距离,只能在他的发侧打出一个暧昧的轮廓,他的面庞笼罩在阴影里,那双金色的瞳孔里仅有绝望和巨大的悲哀。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巽手上的动作缓慢到极致。他一点点地,仔细地塞好围巾末端。低头凑过去,舌尖探入HiMERU的唇间。
巽一如既往地温柔地探索着,HiMERU没有阻止或抵抗的动作,他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巽退出来,看着HiMERU。他那面具连刚才的一丝裂缝都没有了,只余下漠视或者事不关己。巽想问问你现在是十条要还是HiMERU,但这话语在他的喉咙窜动,始终无法调动他僵硬的发声系统。
“回去吧。”巽说。他牵起HiMERU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往回走,HiMERU也不挣扎,任他牵。
在玲明回宿舍的夜晚也是这样走在一起……巽喜欢用大拇指在十条要的手心划来划去,要总是说痒不让他这么干,假装要抽回手,巽就把干脆把他的手干脆塞进口袋锁住。如果要乖乖地不逃,路过湖边的时候,巽会落下一记作为奖励。
意气风发的十条要……以“HiMERU”的名义一步一步成为了顶级偶像,即使会毒舌嘲讽也愿意听自己讲想要推翻特优生制度的絮絮叨叨,听自己讲建立合理的、大家都能幸福的真正的偶像制度……
巽经常搞不懂那天崩塌的是谁,更不懂一直置身事外的要怎么会被这件事牵扯进来。
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HiMERU进屋,跟成鸣打招呼“嗨。”奏汰正自己在温泉里待着,看窗外的星星。HiMERU收拾东西,成鸣问,“要回医院了吗?”
“不是。”HiMERU摇摇头,让口袋里的猫猫脑袋露出来,“后天我们队也有演出曲目,主要是捡了个小东西,刚问老板要了个闲置的单人间,准备住过去,不然会麻烦到你们。”
“猫猫!”成鸣冲过来揉,“我可以!啊,但可能还要问问奏汰……”
HiMERU露出温和的笑容,“没关系的,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HiMERU进了屋子,行李箱就地一扔,让猫猫先自己去跑着玩,灯都没开,掏出手机翻看起来,手机不断地响着新回复过来的滴滴声。
掩着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进来反手把门关上。HiMERU惊愕地抬头,还没来得及看出来是谁就已经被堵住呼吸,手机掉在一边的沙发上,“唔……”
HiMERU被按倒在门边的地毯上,手使劲推了几把没推开,连咬带踢翻过身来,把来人反压在身下,直起上身擦过嘴,声音满含愠怒,“风!早!巽!你是不是有病?”
HiMERU借着遮光窗帘缝露出的微光,看到脸上被抓了一把的巽喘息着反而笑了起来,他仰脖喉咙滚动了一下,伸手过来拇指沿着HiMERU的下眼眶摩挲,“对,我有病。你叫我戒你,我戒不掉。”
风早巽手收回去,双臂摊开仰躺在地毯上,HiMERU也没立刻起身,颓然地跪坐着。
“你早干什么去了,风早巽。”HiMERU开口,声音嘶哑。
巽唯一没法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被撕裂的两年岁月和更多重要之物。从数月的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已经联系不上要,连带着“HiMERU”都销声匿迹。第一次听说到HiMERU要复出的消息后,在狂喜消退后,居然妄想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顺其自然地再次相遇,再次轻松地打招呼,嗨,要君……
“跟你说人话,你听不懂。那HiMERU再重复一遍,”HiMERU一字一顿地说,“迟了,明白吗?我现在不在这里了,‘我’,已经不在了。”
HiMERU爬起来去抱起猫咪,拉开遮光帘在阳台旁边的藤椅上背向巽安静地坐下,没有任何再理会他的意思。巽慢慢爬起来站了一会儿,也朝门走过去。
“风早巽。”HiMERU突然又叫他的名字。巽呼吸一滞,手放在门把手上没回头。
“你亲手摧毁的到底是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夜色笼罩的房间又陷入寂静。良久,吱呀一声,巽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牧原电话喊了人上山,他们要在那里就地割熊皮和切熊肉,分了两个侍者先把燐音和凪砂送回来处理伤口。这头黑熊后肢站立时跟燐音差不多高,所幸被凪砂直接轰断中枢神经打断了动作,燐音的右后肩虽然看起来血淋淋一片,除去衣物后只算是皮肉伤。
岩井家的医生给趴着的燐音清理伤口,燐音从枕头里抬起脸看了看叉手臂坐在窗边冷着脸的凪砂,忽然叫起来:“哎哟!”
凪砂顿时起身走过来,接过燐音伸起来的手握紧,“疼么?”
燐音咧着牙笑,“嗯嗯,但是凪砂亲亲抱抱就不疼了。”
凪砂手抖了抖,终究是忍住没把燐音的手丢开,拉了就近的凳子坐过来看着他。
医生包扎好,交代了注意事项跟联系他的方式,出门走了。凪砂跟医生告别,扭头回来看到燐音已经用刚被嘱咐暂时不能动的手臂撑起上半身凑过来要亲亲。
凪砂觉得血压急剧上升。
“你们不是也有节目吗?你通知你队伍里的人取消了吗?”凪砂给燐音掖好被子,“我让侍者把饭送上来。”
“本来晚上想烤山鸡给你吃。”燐音叹气,“取消什么?后天咱早就活蹦乱跳了。”
“刚医生还跟你说尽量避免上半身的剧烈运动,你们那种编舞我又不是没看过,缠着绷带上去转大风车?”凪砂训他。
然后就看到绯红沿着燐音的脖子和耳根漫上来,“那就是下……咳。”
凪砂:“?”
“ES明天才公布演出消息,又不会让粉丝失望,你好好瘫着吧。”凪砂起身去叫侍者,燐音悄悄转了转手肘。肩胛骨疼是疼,但应该不影响动作,几分钟的节目而已。凪砂实在担心就让ES把蜂队的节目换到第一个,表演完立刻去装乖休息就好。
燐音在携手空间里跟蜂队说了一下今天的遭遇和大概情况,又跟工作人员联系问能不能调整次序。工作人员很快就回复:“你们的表演次序本来就在第一个啊。”
燐音皱眉,打字回复:“谁定的?”
过了会儿回过来:“不知道,来时领到的节目单就是这样了。”
蜂队确定去温泉后也提交了曲目、伴奏和其他需求,但一整场演出开场合舞后第一个独立节目一般都是媒体集中拍摄报道的部分,如果不是正在合作的COS pro高层强行把他们安插过去,这种好事轮不着蜂队。况且Fine、Eden、Undead都在,是觉得Crazy:B压得住场子?
燐音双手枕在脑后想了一会儿,索性蹦起来披上件凪砂的衬衫和绒外套出去溜达。
从走廊路过的葵日向看了一眼燐音没扣上的衬衫里露出的绷带,“天城前辈,你终于被副所长捅啦?”
燐音无语,“这么喜欢看热闹,七种茨在哪儿?咱去找他活动活动。”
日向摇头,“昨天吃完饭后就没再见过他啦。”
燐音摆摆手,路过之前跟茨一起住的房间推门进去看了一眼,东西倒是在,什么都没变,连自己塞出来的人形被窝都保持原样。
要么是七种茨没有想趁着自己呼呼大睡暗杀自己,要么是他昨晚压根就没回来。燐音站了一会儿,去餐厅找凪砂。
HiMERU没回,丹希回了句说跟一彩飒马在厨房拍摄加做饭,琥珀在一个拉的蜂队和斑的临时群里圈燐音,说他们俩今天出门“钓鱼”抓了好几个,现在还在外面。
燐音收起手机。又拿出来点开刚看到的群消息。
“什么玩意儿,一彩在后厨?”
燐音赶过去的时候,凪砂正远远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虽然是开放式的日式料理区域,但此刻这里挤满了侍者,凪砂想找侍者点餐也只能在附近等。
一彩正在挥舞着菜刀杀鱼。离他最近的摄影师妹妹每次听到一彩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巨响都会吓得一抖,手上的镜头倒是保持平稳。
“它还没晕!还没晕!”丹希绝望的喊声传了出来,“不要直接切条……刮鳞!刮鳞啊!”
神崎飒马站在一边,手都按在武士刀上了,小心谨慎地提出一个建议,“要不还是我来。”
“不。”一彩暂停手上的动作,看着飒马的眼睛,“既然答应了处理食材的分工,就要有始有终,男子汉要信守承诺。”
燐音揉着眉心过去拉了一把凪砂,“你回去吧……吃一彩做出来的食物会升天的。”
凪砂上次只看到了碱队的演出,没直接跟天城一彩对过话,对一彩颇有兴趣,“你弟弟很有意思。”
一彩听到了燐音的声音,从一圈高度戒备的侍者中探出头来高喊:“哥哥!”
燐音从让开的人群缝里钻过去,揉了一把一彩的后脑勺,“他们也真敢让你进厨房……炸了两三回灶台的是不是你。”
旁边的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冷气,再让开一圈。
“一彩刚碰过哪儿,全检查一遍,无关人员和机器立刻就地遣散。”燐音发号施令,侍者呼啦啦撤出去,只剩下战地摄影师、一彩三人组、燐音和准备处理的食材。燐音他们打掉的雪兔和棒棒鸡,涟纯和晃牙下午去冰湖连钓带抓弄到的几条鱼都在这里。
刚被一彩进行惨无人道对待的是一条长吻鮠,没拍晕就被直接分解,半死不活地还在抽动着尾巴。一彩手里还拿着菜刀,袖口和胸前满是鱼血。燐音伸手要菜刀,“你去把鸡毛拔了。”
“可……”见一彩还在因为刚发表的男子汉宣言迟疑,燐音语气重了一分,“咱是你哥,咱完成就等于你干了。赶紧动起来,别添乱。”
一彩接受了逻辑去拿鸡,厨房角落炸起一声巨响。大量的乳白色蒸汽逸散,被吓得都往外退了几步的众人看着歪了半边的高压锅面面相觑。
丹希啊了一声,“是上一道菜的肉汁!刚才在尝另一边的味道,就让一彩帮我盖的盖子。”
燐音揽住一彩的肩膀,痛心疾首,“弟弟同学,想杀人的时候记得保证命中率和隐蔽性哦?”
一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结果燐音杀完鱼就坐在餐厅跷着脚当大爷,指挥这指挥那,反而是凪砂上手跟飒马学着捏了几个寿司。丹希一边加食材和调料一边对着镜头讲解,锅里食物的香味混着丹希灿烂的笑容,现场的小姐姐都不禁感慨,“啊——丹希好可爱!又好暖!”
燐音和凪砂端了一盘出自凪砂之手的寿司和刺身回房间,燐音另一只手还端着玉豆腐鸡块。丹希有把普通食材和菜式做出顶级口感的能力,虽然每次做完都会因为变饿了自己吃完一大半,但蜂队还是经常能吃到丹希下厨的满汉全席。
如果丹希是Fine或者流星队的,他的超能力大概是能让身边的人变得温暖幸福……可惜他是现在的Crazy:B的一员。
燐音晃晃头,努力地想了几个词夸凪砂切出来的手指那么厚的刺身。刚凪砂还指着旁边桶里的一条河豚“这个不做吗”,被厨力人们合力阻止了,燐音想去问问狗子二人组怎么从湖里把这玩意儿捞上来的。
燐音本来想泡温泉,怎么都说服不了凪砂,凪砂坚持他的伤口沾水,还是沾这样的矿物质水不好。最后老老实实被安排在浴缸里,凪砂给他洗了头。这种莫名被当作伤者照顾的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的舒服。
燐音顶着一头泡沫,趴在浴缸边缘看着在认真地给他满头抓抓的凪砂。燐音从一彩小时候就给他洗头,对流程和力度驾轻就熟,凪砂则明显是没在别人头上开过刀,心里没准,下手又轻又不敢用指甲,像是羽毛组成的痒痒挠。
俩人都洗完澡,凪砂冲的淋浴,燐音裹了浴袍靠在门边啃着苹果,没有要避让的意思,凪砂也把打湿的散发撩到脑后,冲着水,大大方方地任他看。过了会儿燐音自己把浴室毛玻璃门一关走了,凪砂洗完出来的时候,看到燐音躺在躺椅里,脚翘在垃圾桶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睡起来得晚,但是一整天都在折腾各种事,也将近十点。
不过要是在城里的夜晚十点,凪砂可能还有饭局或者一组练习,燐音应该正在整理乐器去各种live house的路上。这还是有工作的时候,没工作那几年飘飘荡荡不知归所,唯独不想入睡。
现在每天期盼着睡眠时间,期盼着清晨、朝阳、午睡、茶歇,期盼着一日三餐,两人四季。
真是从未想过会属于天城燐音的期望。
燐音晃晃头,凪砂又来问他怎么了,扭头看着这个总是热切地将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殷切关心着他吃饱穿暖,开不开心的凪砂。燐音把人抱起来塞进被窝,落下一吻,满足地进入梦乡。
公益演出在镇上靠边缘些的一片空旷的场所,工作人员早几天过来搭建舞台,偶像们还有今天一天休闲时光。
具体演出节目单和参演人员今晚会在一个ES新建立的专题演出官网界面公布,现场不设座位也不设门票,第二天就要演出却前晚才正式公布时间和地点,算是为了防止出现像在城市演出时的那种被有组织的粉丝挤爆的观众席状况。
主要面对对象是这个村镇的镇民,除了可以自行前往,也安排了大巴会沿居民区接送几趟。
后期组正在加班加点剪辑这几天跟偶像们录的素材,主题是以振兴地域旅游业和宣传偶像力量结合的“理想中的生活”,VCR在演出开场放出,演出也会全程直播。本来每个房间只用每天录一组,有的房间还没参与录制,燐音又太能折腾,素材量严重超标,后期组索性把燐音当万能补位。
小组长姐姐看了一圈前两天素材剪出来的VCR初稿,“好家伙,这是新人的蜜月旅行和他们的伴郎团啊。”
毫无觉察的男性剪辑师微笑着:“?”
为了避免争议,剪辑师被小组长临时恶补了一堆偶像形象营造禁忌点,最后把看着赏心悦目的拉手抱抱举高高都剪没了,从头再看就只剩燐音跟凪砂不对付,谁都不搭理谁的观感。
剪辑师挠挠头,觉得明明是难得一见的偶像间的亲密兄弟情,就这么一剪没了怪可惜。
昨天斑和琥珀在镇子上闲逛,琥珀在前面看到什么都尽量摸一下,斑就在后方远远地跟着,抓了几个人,从手机里翻出来至少三个类似的群。
据他们说琥珀虽然只是被选中的目标之一,但前几天有人高价在黑市收琥珀相关的东西,还提供了详尽的所在地点和实时更新的大致方位。
这里本来就有几个专职做这个的倒爷,警惕心比较强的偶像拍不到,就试着去跟了跟琥珀。东西果然被高价收走,一来一往就翻了几倍。
群里还源源不断拉进了类似的,对琥珀贴身用品有要求的粉丝,很快在群里形成了二级市场,很多人时刻蹲在群里等着抢拍倒卖,或者干脆直接奔过来试试能不能拿到一手货。
斑他们昨天抓到的几个人的账号都很快被踢出群,但就在踢出的前一刹那,群里的管理员也在实时更新着琥珀的大致地点。
斑和琥珀昨天中午回了温泉庭院一趟,把全身衣物和随身物品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疑似有追踪功能的物品。
晚上回去后轮到他们房间录制温泉镜头,斑本来因为白天的事情想要拒绝,但琥珀坚持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安排好的正常工作。
斑也知道Crazy:B现在遭遇的困境,松下口,但还是只允许工作人员录已经泡在温泉里的镜头,其他房间都有的准备和下水镜头就不能录。摄影师开机的时候,斑把琥珀挡得严严实实,摄影师拿着大机器转了一圈就离开。
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琥珀还站在斑第一次见到他时所站的地方,琥珀在室内只穿了衬衫,比穿着夹克外套时显得更瘦弱。他盯着朝阳和流云,抱着肩膀。
斑看了琥珀的背影一会儿,翻身起床去洗漱。琥珀耳朵一动,没回头。过了一会儿一个大块头冲了过来把琥珀横抱起来,“小樱花早上好!”
被斑埋头一阵狂蹭的琥珀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三毛缟斑你干嘛!!”
“叫妈妈——”斑拉长腔调,“在想什么呢?”
琥珀不应声,又扭头看看窗外。
“我刚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鸟。”琥珀说。
“喜鹊?是喜鹊吧?真好啊,在哪儿呢——”斑嘴上感兴趣,眼睛还是盯着琥珀的侧脸。
斑这么近的距离吵吵嚷嚷,琥珀也没法继续惆怅,叹口气在斑的怀里蜷缩起来,“好了好了,不用担心我。”
斑开始晃他,明显是对琥珀的回答不满意,琥珀求饶,“斑先生!我承认我有点害怕。”
“不过我也想不通,”琥珀说,“现状算是只有我卷进了麻烦,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呢?”
“大概因为小琥珀是闪耀的樱花吧,不想看到你打蔫儿~”斑笑起来眼睛眯眯的,牙齿闪亮,“而且我是妈妈啊,妈妈就是要解决孩子们的苦恼不是吗?”
斑终于把琥珀放下,还强制给他套上了外套。
琥珀裹成个球,稍微吐露些心事,“我还是想不明白,我碰过的东西会怎么样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啊?而且明明是根本无法察觉的时刻和角度,全被记录下来了。想到这一点就……”
琥珀看了看房间四角,昨天他们在一处公共厕所搜出了临时摄像头,但也只能毁掉,找不到信号源和人。
“就好像是,我本来是追寻自由才来当偶像,但却损失了自由一样。以前我还有些不解丹希因为肚子会饿而想要离开偶像行业,现在完全能够明白心情了。”琥珀双手撑在下巴上,怔怔地看着已经出来的太阳。
“琥珀以前知道我吗?”斑忽然说。
琥珀一愣,“你作为MaM还是挺有名气的,收集资料有了解到过。”
“不是,是三毛缟斑……算啦,不说啦。”斑摇摇头,依然笑得灿烂,“出发吧!今天把那些坏蛋一网打尽~”
但是类似的套路完全失效。昨天狂热粉丝很好抓主要是因为极易辨认,当地居民小孩子和老人居多,步伐慢慢地又轻松自在,粉丝则是东躲西藏鬼鬼祟祟,一抓一个准。
今天斑和琥珀一起走在街上,奇怪的行人已经多到了需要整理图鉴的地步,而且不是冲着琥珀来的,几乎都匆匆而过。
俩人也没有头绪,去买味噌汤,在摊位面前的小桌子边坐下来跟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攀谈起来。男子很痛快地告诉他们很多人会在今明两天过来参加山上神社的祭典。
男子喝完汤就也走了,斑回头看过去,黑衣旅人隐约汇成一条细流,消失在上山的石阶方向。
“你们是普通游客的话,最好避开那个方向。”扎着头巾的摊主大叔说话了,但随即又紧紧抿住嘴。
“哦?”斑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叔,用惊奇的口吻回,“听起来好有趣啊~要不要吃完早餐立刻去看看呢~”
大叔忍不住了,从小推车后面走了两步过来斑和琥珀的桌子,俯身低声说:“他们去拜黄泉……山上神社是跟镇子上信仰相冲的,别人都不会提这个事,算我好心劝告你们。”
斑一脸更有兴趣的样子。大叔跺了跺脚,把话倒出来,“就是!那些穿黑衣的,都是黄泉津之神的信徒,很不吉利的!他们半年会来一次传火,明晚就是,关紧房门在自己屋子里待着就行。”
斑致过谢,吃完玉子烧,拉起琥珀沿街走。
“听起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没发现粉丝,就暂时不需要跟斑保持距离,琥珀沉思着还有没有对付倒卖物品的人的招数。
“也算是有点关系吧。”斑看着前方,“既然明晚本地人会关窗关门待在屋子里,那是谁来看我们的演出?”
VCR雏形暂且定下来,第三天的拍摄跟偶像们约一些还没有跟过的场景就好。剪辑组头抵头地检查半成品。
穿着传统衣物,品茶、行礼是“衣”;捕猎、采摘、钓鱼,亲手处理食材和烹饪作为“食”;温泉休憩,学习制作木质小板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住”;在街头巷角漫步,在田野间打雪仗,站在湖边仰视群山与晚霞,是“行”;与朋友相聚,畅饮或放声大笑,随心意歌唱,起舞,是“美”。
“美啊……太美了,这就是偶像吗。”助理妹妹感叹。她是跟着燐音和凪砂上山的那个,俩人合唱让整个组都觉得太过惊艳,即使要剪掉亲密镜头也舍不得去掉这段。
“嗯,”组长扶了下眼镜,“即使是日常生活,也因为偶像的出演而绽放着光辉,这就是偶像的魅力所在。”
“但这个日常生活,看着好贵。”一个录音小哥小心翼翼地感慨。
电车上班的社畜们:“……”
“偶像就是场美梦也说不定。”调色姐姐叹气,“普通人到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看着偶像实现了,就好像自己也去过了一样。”
“偶像就是把人生与希望寄托在其上的存在吧。”
整个组顿时想起各自所追的偶像,一片粉红泡泡在屋子里升起。
“嗨嗨嗨。”组长无情地一个一个戳破,“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不行啊,工作不动手是不会自动做完的。”
一声令下,又各回其位了。
一个眼镜抬头看了一圈,看所有人都在电脑面前忙碌着,低头划出手机。
分布在镇里各处的人刷着手机,看到新弹出的一条群消息。
“大量樱河琥珀近距离蓝光特写原片,未修图未调色,私聊问价。”
“内含秘密录制温泉更衣小视频。”
助理拿着还没拍过的名单去跟偶像们约第三天的安排。
桃李和日和定了一个购物计划,看怎样能在限时里尽可能地买到不同的特色物品;逆先夏目跟着礼濑真宵两天就集齐了当地七大不可思议传说,今天决定一个一个去走近科学;日日树涉提交的企划是英智寻人之旅,天知道他怎么说服英智参加这个听起来就是为了整蛊的节目,更不知道怎么说服跟涉同房间的青叶纺参加行动,成为被寻的人。分组的工作人员一个一个拿笔记下,脸色五彩缤纷。
有几个组的人miss,七种茨一直找不见,朔间兄弟和衣更真绪的房间白天见不到人也是正常的事。
工作人员想着,试着敲了敲挂着“速秋津日命”的房间,却看到真绪拉开房门,里面是穿着整齐看起来正准备出门的朔间兄弟。
工作人员:?
朔间兄弟走在路上拉开俩人的距离,一人一把伞,真绪被扯在中间,前面凛月拽着他,后手还在抓着朔间零怕丢。
真绪受不了了,拉了零一把,把零和凛月的手啪地叠在一起。凛月扭头,像被烫到了一样把手抽了回去,“真绪你干嘛!你也不要我了吗?”
三人都停下了脚步,芦苇荡里的芦叶上挂着雾凇,沉默摇曳着。不远处就是冰湖,湖岸边卷起了细碎的雪堆和冰坨。
摄影师因为朔间零的身份特殊性,跟他们房间定下来的主题是“朔间兄弟的生活日常”,是跟真绪聊的,结果只拍到真绪遛一大一小两只猫遛了一路,两只猫连个眼神都不打照面。
零这两天相当忙,夜晚基本都要跟着摄影师出去录一些外出游荡的镜头,回屋后凛月要么拉着真绪出门要么不搭理他。温泉镜头都是只有真绪和凛月,零吃了好几次瘪也不再搭话。
“你们两个!不是说好给我一个机会出来聊聊心里话吗!特别是凛月你啊……”
真绪挑了攻击性没那么强的时间段,特意把凛月和零从被窝里拉出来,结果还是陷入僵局。真绪头疼得要死。
“凛月——你再这个样子,活动结束后又要很久跟朔间前辈见不上面哦!”真绪本来不想当传话筒,被自己的发小气得直跳脚。
“没事的,真绪,多谢你啊。”零忽然说。他把伞收起来,往湖边走了几步,捡起一个小石子远远地扔在湖面的冰上,石子顺着冰面滴溜溜滑远。
“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凛月远远地开口。
“你可不可以不做偶像?”
真绪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凛月会这么说话,连工作人员手里的镜头都被骇得一阵震动。
“凛月,你在说什么啊?”真绪抓住凛月的肩膀低声问。他怔住了,凛月黑色的发丝随风晃动,瞳孔里的红色像要滴出血来。真绪想起一直被了解朔间家的他当作戏称的吸血鬼家族之称。
朔间凛月是认真的,他没有开玩笑。
“不行哦。弟弟。”
零回头,背向太阳微笑着,身后是苍茫一片的冰湖和雪林,他同样殷红的瞳孔眯了起来。“我不能再和凛月一同回到那令人沉醉的黑暗里了。”
素白的身躯漂浮在池水里,少女的手指在水面如蝴蝶般轻点,涟漪坠落,细密柔长的黑发裙摆般散开。
木屐的声音接近,两个侍女端了盛着植物汁液的木桶过来,行了礼。少女滑到池边坐起,长发迅速贴回脊背。侍女小心地揽起,将下端浸泡在散沫花汁里打理着,另一名侍女用刷子涂抹着上端,星星点点的红色颜料溅进浴池,迅速化成极淡的波纹交错散开。
“惠实大人,”盘发的侍女说,“今年来的信众尤其多,现在都在殿外参拜,一直排到了山路上。”
“神明缺少供奉者是因为愚人不知神明。”惠实伸手过去,拿了旁边的隐形眼镜戴了,睁开眼是与汁液一致的暗红色,“网络真是方便……不如说网络就是为了传达神明的旨意而创造的。”
“是,但是惠实大人,今晚奏乐结束信众就会全部下山去,明天的仪式只有您……”侍女迟疑地问。
“我在就够了。”惠实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眼睛眯起来。
“是神明让他们去迎的,明晚真正的黄泉,在山下。”
皮鞋跟踏在镇子里的水泥路上。稍微停顿了一下,朝村外的方向走去。
中间几次改换方向,从街头巷角走过,绕路了将近半个村子。从土路上下来,踏着落叶和积雪走进树林里。
身后的脚步声仍未被甩掉,枯枝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脚步声密集起来,似乎正在大踏步走向这个方向,也准备迈开步子开跑,已经被强硬的关节抵住压在了树干上,树枝上的雪条松动飘落,脊椎骨似乎传来嘎吱一声——
茨喘着气,玻璃镜片上起了雾。他戏谑地笑着盯着面前一双玫红色的眼睛,“弓弦是我唯一真心希望在光明下与您对抗的人啊,您在黑暗里的残暴可太不体面了。”
弓弦稍微松开抵住茨的肘关节一些,但仍留了力,“该说为了防止野狗狂吠咬伤大人,必须要逮住套上颈圈才是。”
茨反而不笑了,眼神和脸色都骤然冷下,“那就好好回去当你的家犬。”
“我问你,COS pro究竟在做什么?”弓弦也不再跟他打嘴官司,手上的劲反而重了一分,只要以某种角度压住锁骨,人就会锐痛卸力,无法逃脱。
“英智查不出来?哎呀,英智大人怕是不想管吧?毕竟他和‘我们’,可是殊途同归啊——”茨吃痛,吸了一口气,仍是毫不退却地直视着弓弦。
弓弦反而是沉思着,“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茨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困惑地看着弓弦。
“茨,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赶快收手。”弓弦松开了他,后退一步,站在树冠间透出来的几缕阳光下,认真地看着他,“你已经浑身在流血了,说在找到珍爱之物之前要全力活下去的,是你吧?”
“哈哈,哈哈……”茨的表情几番变幻,终于狂笑起来。
“弓弦啊弓弦!”茨仿佛笑得肚子痛,“你以为谁都有地方可以回去么?你看错啦,我身上全是别人的血,我会得偿所愿,带着血铸就的王冠加冕,到时候您记得备点戏法逗我开心啊?说不定能赏您个痛快呢……”
弓弦居然没有反驳他,“嗯。”
“我是本着我所照顾的事物正在受到威胁的原因来找你的,但我不该要求一无所有的人不要再去争取。”弓弦说。
茨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仿佛有喷溅的血液在那里滞塞,“你、你说谁一无所有?我有……我有……”
“所以我会用别的方式。”弓弦看着茨的眼睛说完,自己转身走了。
茨慢慢地沿着树干滑坐在雪堆上,黑色的风衣皱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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