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找一个能够仅仅是风早巽和HiMERU在物质世界里彼此靠拢紧紧相拥的解法,不是圣人和幽灵,不是玲明的高岭与巨浪,甚至明明能够依靠自己的千变万化讨得任何人的欢心,却情愿禁锢在一个往日旧谈的壳子里。
天色自正午起就阴沉晦暗,到了五点多,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轰鸣声响彻街头,一个穿着特战服外套的青年从赤黑色机车上下来,把嘴里叼着的淋透烟卷吐在马路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黄黑相间的警戒条胶带,绑在摩托车的后视镜上,刺啦一声拉开,跨过街道绑在另一边的电线杆上。
街道里的行人在大衣青年的驱赶下涌出,绕着警戒带从行人道奔往其他街道。店家关了门,仍有人好奇地将脸贴在玻璃上朝外看,偶有街外的路人朝这边看或者举起手机,都被站了一圈的机车服青年挥手赶开。
过了半个小时,街上差不多清空。
震天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二十多辆机车后座插着的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从街区的另一侧驶到空旷的十字路口,横七竖八地停在斑马线上。
发动机持续运转,低音炮般的机器咆哮声飘荡,为首的红夹克男人下车,把画着猛虎的头盔摘下来抱在胸口,一甩头对着路口那边的人喊了声,“喂!”
站在路口对面人行路灯下的黑长褂眼镜男轻轻摆摆手,在脸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一队整齐的黑机车幽灵般自路口出现,驶到跟前。
众人下车,把头盔摘下,露出蒙着黑色面罩的半张脸。
队列接过先来的人带过来的日本刀,一人一把拔出刀鞘,刀身在阴雨中闪烁着冷白的光。
持刀队站了一整排,其他人忙碌着,搬了个水晶缸过来,放在十字路口正中央。
红夹克在这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喊了声,“这干嘛呢?”
眼镜男又摆摆手,文雅的声音传来,“安静,舞台还在做准备的时候,不要吵闹。”
红夹克旁边的头巾男戳戳他,“不是说今天走个交接仪式就能回去了吗?对面这干嘛呢?”
红夹克淋着雨也不太舒服,抛了一会儿手里的头盔,刚想喊,就看到对面的持刀队突然齐齐左右让了一步,一个粉色微翘齐耳短发,穿了烟灰羽织红襦袢的少年走出来。
少年手里握着一把还没出鞘的暗金鲛柄打刀,微微濡湿的额发附在脸颊上,冰紫瞳子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红夹克心里一悸,直觉事情不对劲儿,喊声憋在嗓子里,只得咳了几声,走近一步开腔,“赶快点儿,下雨呢,兄弟们都淋湿了!”
今天是按照大哥的交代,过来做个街区税金的交接仪式。
警察的事儿越来越多,动不动拿暴力团限制逮人,现在帮派里很少用火并这种简单粗暴自损八百的方式去抢那么一点儿势力范围,更多的是上面的人早就谈妥,派下面的人走个过场。
红夹克有点烦躁,一般流程是街区清空个把小时,双方负责人碰个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还能一起吃饭。
对面这个堂口偏要把一个简单的过场搞得神神道道。
“是啊,下雨了。”少年出声,走到路口中央把刀横在水晶缸上方持着,仍未拔出,“神明照拂,雨水自会把刀身沾的血洗净。”
红夹克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仍与少年有几十米的距离,却不由觉得少年转瞬就能抵达眼前。
“早就聊好了!你想干吗?”头巾男忍不住问。
“聊好?什么聊好?极道之间不是只认现场的交涉吗?”少年抬眼,似乎连注意力都没分给他们多少,“要地方,就过来。谁还站着,就是谁的。”
少年拇指拨动,刀出鞘一寸,雪白的刀光倾泻而出。
红夹克跟着大哥拉风惯了,很久没遇到真的需要动手的场面。当即挺着胸膛一招手,带着机车组的其他人一步一步往前走。
头巾男发怵,低声喊他,“二哥,到底什么情况?先回去问问大哥啊!”
红夹克硬着头皮,“被一个小孩子家家吓跑,才丢脸丢大发了!”
他走到少年对面,扭头想喊兄弟们一起作声威吓,愕然发现只稀稀拉拉跟过来几个,头巾男都落得老远。
再扭头回来,少年就在他对面,平静地注视着他。
“领头的自愿来祭刀?觉悟不错。”少年说,“觉得这十几年樱河家式微,趁机过来瓜分碎肉的野狼可不少。”
少年神情又似乎是觉得可惜,“可惜是几个没名堂的零碎货色,灭了都没人收尸啊。”
头巾男挪近,“什么疯子,二哥,不行报警吧!”
红夹克扭头走得比跑得还快,“回去!问问大哥怎么回事!”
机车组如获大赦,纷纷上车调转车头,发动机又轰鸣着反方向走了。共同出的人去撤警戒带,装回口袋里赶忙发动座椅湿透的机车跑路。
堵路撤去,行人又渐渐往这一边街区充盈起来。这边的机车组也收起佩刀,队列整齐地驾车离开,只余下粉发少年和十字路口中央的水晶缸。
琥珀双手按在横在缸口的刀上,低着头,黑长褂撑起一把雨伞伸过来遮住两人,唤他,“少爷,回去么?你身子薄,别病了。”
“不要喊我少爷,”琥珀说,“少爷只有本家的那位。你回去吧,把伞拿走。”
长褂应了,把伞收起,自己也不撑,很快消失在街角。琥珀抬起头仰视着天上的落雨,阴雨天天色黑得明显,四边大厦霓虹灯亮起,十字路口很快又拥满了行人,新进来的行人自觉避着这个奇怪的持刀少年走,偶有车辆驶过。
琥珀抬起头,眨眨眼。刚才像是看到了某个故人,大抵是看错了。他把刀挂回腰侧,抹了一把脸侧的雨水,将水晶缸就那么留在路中央,朝巷子走去。
“樱河琥珀。”有人唤他。
琥珀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巷口,外面机动车驶过,莹白的车灯滑进来又褪去,琥珀在那一瞬看清了来人褐色的蓬发。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琥珀说。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来人的小辫好像长了些,面庞仍笼罩在阴影下。
“怎么,要用道上的名字叫你?生分了啊!”斑低沉地笑。
不像他以前出现的时候,总是匆匆忙忙,行为乖张,声音高亢。真是一点儿都不三毛缟斑。
他补了饮酒仪式后,才知道三毛缟斑当初说的可以帮他解决是什么意思。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无关紧要。
琥珀没有动,站定在原地看着他,“三毛缟家的人,我们私下见面是要上报的。如果被拿来做文章——”
“哦?那如果是樱河琥珀和他的真爱粉丝呢?”斑笑嘻嘻的。
一声微不可及的轻叹从巷子里飘出升空,路过淋透的铁皮水管,交错斑驳的防水布和天台闪烁着琉璃光芒的绿植,氤氲在湿润的空气里。
“三毛缟斑,不要太过分。”琥珀说。
斑双手插兜,懒懒地站着,马丁靴在地上轻磕。不急于今天——但他实在,实在是很想见琥珀一面。
他刚要开口,琥珀却有所感似的,几乎是哀求般地开口。
“你最好不要再出现。”琥珀轻轻捻了一把雨水,流光自指尖滑落。
“……我知道。法治社会,想在组里爬上去,要么大赚特赚,要么坐牢定罪,要么就是你这样,自愿当组里的杀手。”斑稍微站直。看起来是琥珀做出了选择,但也许他只是没有其他选择,那是一道地狱的岔路口,血红色的路牌上写着所有不幸与痛苦,他只是麻木地走了下去。
他也没有那么了解琥珀。只是不想再当围观者和稍纵即逝的烟花,所以挣扎一下。
斑无意识地抚摸着兜里的匕首。他苏醒过来检查衣物时,发现它还在那里。
琥珀张了张嘴。他头一次有要解释的冲动,还是压了下去。
“家里积累了很多仇人,还有虎视眈眈的人。”琥珀说,“如果我不管——”
“如果这个家全靠你,那这个组早该散了。“
“这不好笑,三毛缟斑。”琥珀面露愠色,“当投名状杀掉的人,也把我当小孩。”
“你给自己的理由,能说服你自己吗?”
“什么?”
“夺走他人生命的理由。因为你是一把刀,一把只管挥舞的刀,武器不需要意志,也不需要心,是么?”
斑忽然说,”我在比你还小一些的时候,被绑架过。”
“我父母两个人都是高层,到我十几岁才第一次出事,够给面子了。
“甚至于那时候的我在想,终于遇到了这样的场面,设想过无数次的场面——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父母是恶人,那他们一定会受到报应。但他们太过强大了,无论是哪一面都无法制裁他们,所以也许只能报应到他们的儿子身上。
所以当我面临着设想已久终于发生的场面时,磨断了绑着我的绳子,拿起绑匪因为我是小孩而疏忽大意放在桌面上的枪,走到闲聊着的绑匪身后,开了两枪。”
琥珀惊愕地抬头去看斑。他想看清楚斑的神色,巷子里太暗,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斑反而稍稍后退,回到街道的光芒里,咧着嘴笑,霓虹色的光斑在他碧绿的眼瞳里跳动。
“你有没有怎么样?”琥珀不由得追问。
“因为父母是了不得的高层,所以这件事不仅没有追究我的可能过错,甚至于被掩盖了,那两个绑匪的消失和我毫无关系。
“但我越是长大,越是鲜明地意识到——那两枪是我开的。
“你以后也可能会意识到那双挥刀的手,长在你自己身上。”
“……数日不见,跑来说这些,真是很有意思啊,三毛缟斑。”
“妈妈挂念孩子是很自然的事啊。”斑遥遥地说着,隔着朦胧的雨幕,笑意模糊,“或者说是,被打动的粉丝想要传达爱意呢。”
琥珀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开。
浅粉短发的年轻男子细密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瞳孔在午间日光下折射出涟紫色的耀斑。
他侧头看向转向墙壁上的雕花金属挂钟,时间正好,精准的午睡把控。
男子稍作活动,拿起桌面上的设计手稿透过日光察看,左手持着铅笔在上面轻点着。以黑夜为主题的首饰设计,反而在午间最有灵感,只是休息起来后又察觉到许多不够完美之处。
男子叹了口气,去点亮放在一边的平板,想找种更适合更换上去的宝石材质。携手空间显示有两条免打扰的消息。他想划掉,又想不起来在ES里被他屏蔽而不是拉黑的是什么人,伸手点开。
“嗨~你就是影片美伽的经纪人吗?”
“发错了,不好意思。”
斋宫宗盯着这个叫“三井佳信”的发信人名字一会儿。
稍微调动些记忆才回想起来,好像是事务所节目策划分部那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角色,大概一年多前,提了个要把Valkyrie专为舞台打造的布景做成毫无设计感的等比例缩小竞价限量周边这种愚蠢无比的提案。
当时只设免打扰没有拉黑,是担心以他的理解能力会把自己的痛批当成许可。
宗痛快地把人名拖进黑名单。
拿铅笔画了几笔,才想起要找宝石,拿起平板就又看到尚未关闭的携手空间页面,自己的名字下方分组里,影片美伽的头像安安静静地悬挂着。
宗发了个消息过去。
十五分钟后,那边回过来一个猫猫头。
宗安心地把手机收起来,继续设计工作。
到家下午五点多,燐音不在家,也没回过消息,凪砂坐了会儿,想发消息问问茨知不知道。
茨也没回,凪砂给燐音打电话打不通,自己去摆弄着做饭。洗了两个土豆切丝,家里没有葱了,又穿上便服出门去打劫过的小超市买葱和鸡腿回来,仔细地剁块扔到平底锅里炒。香油溅出来一点,凪砂拿过湿布把手背上的擦掉。
吃完把盘子放进厨具清洗机里,锅浸水泡上,凪砂再回到餐桌前,看着桌布和花瓶里的花发呆。
感觉可以安静地坐一会儿,吃得很饱,身体也不冷。
但又哪里不太一样。凪砂低头看自己的手。钢琴老师曾经评价说自己的手指修长有力,是适合弹钢琴的手。凪砂感兴趣的摆出手型,他学得很快,但随即钢琴老师用她的食指敲了敲桌面,力度震得杯子里的水洒落出来。
凪砂有点惊讶,老师却问他喜欢什么乐器。
“我想,都很喜欢?”凪砂思考了下,想着是否要列个清单出来严谨些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闲聊,不用那么紧张。”老师让他放松,“今天过来是教你拍摄用的弹钢琴的手势坐姿,但你的手条件这么好,你喜欢的话,以后还可以去找老师从头开始上课。”
“现在这样,算是喜欢吗?”凪砂问,指腹在象牙琴键上滑过按下,击弦声悠悠作响。
“我的喜欢和老师的喜欢,好像不是同一种。”凪砂侧头看向钢琴老师。她的手只要接触到琴键就会自然蜷起,身姿挺直,像是完全契合于这种乐器。
“按你的这种问法,应该是不一样吧。”钢琴老师看着他答,“你有一种自觉般的克制,不会沉迷于此,你的心中有更为重要的事物。”
凪砂忽然想起燐音抓着他手心的手掌微微冒汗,用软糯近乎哀求的声音在他身后说,你不当偶像了我们就结婚。
醉醺醺的一派胡言……凪砂迅速把听到过的话埋在心底,又止不住地总是去想。
为什么要不做偶像,不做偶像的每一天要怎么度过?
燐音没有再提过,他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刚才为了不去想燐音,放空大脑任由身体做自己的事,却短暂地把另一部分也抛却了。
不考虑偶像的营养搭配,也不考虑偶像的出行和服装搭配,单纯地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这算是没有在做偶像吗?这样普普通通的一段时间。
燐音,你想要我这样吗?
手机一震,凪砂没有低头,手扒拉过来划开。不是燐音,还是茨回的消息,说他也联系不上,正在找,同时在处理相关的一些其他问题,可能回复不及时。
凪砂去里屋拿了键盘过来,盘腿坐下随便按出几个音,按下笔记本电脑播放出来。
想写点什么……想说点什么。如果不是作为偶像去为觉得大家该享受的幸福奔走争取的话,我会想说些什么呢?
凪砂听着节奏循环播放,偶尔加几个节拍和音轨。以前在节目上有作为偶像给粉丝现场写几句词,现在作为乱凪砂想给他们写,却变得稍微有些无从下手。
如果是作为偶像,只有超越他们的期望,和尚未达到期望但通过努力会达到的区别,凪砂所打出的称号是“千变万化的万能神”,他有这个自信。
但作为乱凪砂,要说些什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燐音给卧室装了投影,半夜睡不着就拉着凪砂补动画。他自己迷迷糊糊歪在凪砂胳膊上睡得低沉,凪砂倒是看得全神贯注。
“雪为什么是白色?……因为他忘记了自己的颜色。”
门被不轻不重撞了几下。凪砂按下暂停键,起身去看猫眼,红毛在猫眼前一晃一晃。
凪砂开门,把还在摸索着想开门的燐音拉进来抱了一会儿,放开他问,“怎么不回消息?手机没电了吗?”
燐音晃晃头,张张嘴却没说什么。挂着老大的黑眼圈,凪砂也闭了嘴,问他,“你吃晚饭没有?午饭呢?”
燐音往凪砂身上拱,凪砂后退几步绕开笔记本电脑,拉他坐在沙发上,任燐音把脑袋埋在他腿上,问,“燐音,你怎么了?”
燐音像受伤的小兽一般伏在他身前,却沉默着,只是身躯随呼吸上下起伏,体温透过腿上的布料传进来。凪砂把手伸进头发里一下一下地梳理,还从里面抓出了叶子,丢在一边。病号服的领子从燐音脖颈间露了出来,凪砂惊诧,又问了一次,“燐音,你怎么了?”
凪砂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微微蹙起眉头,“燐音,我经常用力地想去听懂你说了什么,我希望我有你那种察觉到差错和刨根问底的本能,但我只能看到‘我’看得到的东西。”
“你是真的。”燐音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臂,喃喃自语。
“嗯,我是。”凪砂轻轻拍着他,燐音应着,呼吸逐渐均匀,整个身躯沉下来,陷入了昏睡中。
三井花了两天才处理完后续。这个节目果然出了不少意外,他也不慌张,现在主导权在一点一点地回到他手里,就算天城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脾气,被搞得半伤半残,也要老老实实听他指挥。天城作为明面上的引流者,需要一直冒着风险去踩雷,等他身上绑的雷管太多了,就抛掉。
“……第一期的兑换潮已经过去了,这周有更多的日元和Ls兑换成为Crazy:B,前天放出了可能会调整Ls和Crazy:B的兑换比率公告试探风向,当天直接使用日元兑换的幅度上涨了70%。”
“嗯。”电话对面男人低沉地回应了一声,随即又陷入沉默。三井屏息静气,在等他这次是否会有评价。
男人的叹息透过电子信号传过来,“太顺利了,也太快了,佳信。”
三井脑后勺涌起一阵针刺般的麻感。被老爷子驱赶出本家避难前的那个深夜,父亲也是这么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呢喃。
“这次不一样!这次……”三井声音嘶哑。对面的男人咕哝了一声,像是有些诧异。
“放轻松,佳信,我相信一个人不会在同一条河流跌倒两次。”所长说,“但也正是因此,如果你不能维持着你的领先位置,已经跌倒过的七种茨再杀回来,我同样会对他施以援手,明白吗?”
“七种茨……”三井冷哼了一声。
Eden被他通过一系列运作,拆离乱凪砂,隔离Adam和eve之后,七种茨仿佛大受打击,不仅暂停了偶像工作,还日夜忙碌于在他所拥有的公司件拆东墙补西墙,似乎是有很大的资金缺口去补。
他比七种茨唯一也是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七种茨的少年意气限制了他的残忍程度,而从金融转行到偶像事务所的他,可以仅仅把偶像当作一门生意来做。
投资,回报,利润率,风险……他的至高成就不是作为那什么偶像站在万人空巷的舞台上,而是到处搅起风暴,成为最大也是最后的赢家。
去年的SS,COS pro想要借击败ts来保持独立和上风的计谋失败,管理层大换血,他因为分量不足而躲过事后清算,甚至从中察觉到了所长的意向,凭借着要冲破es制度的意志与计划爬到现在的位置。
“佳信,接下来你自己去做就可以了,我会平等地给副所长们支持,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出现,也不会受到任何损失,所以你要自己尽力,明白吗?这张赌桌上的牌,你要自己去打。”所长又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
三井佳信从没见过他,甚至听不太出他的具体年龄,声线中气充裕,说起话来却又语速缓慢,仿佛耄耋老人。
三井下意识想要答是,所长又开口了。
“你不了解Eden,也不了解乱凪砂……你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不知道那些事很正常。
“但旧时代的幽灵仍蛰伏其中……没有人能够幸免。
“不可出COS pro一步……不要探查任何踪迹,也许能够保全……”
三井一愣,下意识觉得所长是在告诫他什么,却又没有立时听懂。
表示通话中的红色小灯悄无声息熄灭。
黑色轿车下了立交桥,驶向市中心的景区。道路四周建筑逐渐稀疏,路上的车流密度也大量下降,道路两旁的树林把春日烈阳遮挡在外,细密光斑从墨色车窗玻璃上疾驰而过。
“……你在紧张。”凪砂低头看了一眼日和攥他攥得紧紧的手,日和精心保养的指甲快要在他手背上留下印子。
“你见你家里人不紧张,我见我爸妈还紧张呢!”日和差点去咬指甲,手又临时挪了位置,只是托在下巴上,“本来我跟家里只是定时定量的见面通报我还活着,要不是为了你怎么会多回去一次!真是坏日和!”
“……嗯,辛苦你了。”凪砂拍拍他的头,日和气鼓鼓地向后仰靠在车座上。
轿车放缓速度,通过门口的id认证之后司机再提速,滑入日和家所属区域的别墅区。外围一些佣人忙碌着,看到轿车驶过暂停动作做注目礼。
日和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一会儿,“大哥今天好像不在,太好了。”
凪砂抚着他的手背,没应声。日和说着回家少,也不关心家里,拿钱就好,却对家里的轻微变化了解得比谁都清楚。
自从自己离开那个阁楼来到这里,陪伴着自己的日和,是他唯一的真实。
“爸——妈——”日和还在前厅就大喊,司机在他俩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给巴家夫妇的礼物。
管家在前厅等着,迎过来跟日和行礼,“二少爷。”又对凪砂说,“乱家少爷,乱先生和乱夫人也已经在了。”
“谢谢山本先生。”凪砂回礼,与日和跟着管家穿过门廊到下一栋的会客厅,进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高大穿着灰色西装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跟日和的父亲聊着天。
这个收养他的男人没有要求凪砂去理解世俗的父子定义,凪砂只用称呼他乱先生。
“父亲”这个字眼,只留给那个在阁楼上被他仰望着的男人。
“乱先生。”凪砂喊了一声。
两对父母一起回头。乱夫人起身,日和跑过去扑进妈妈的怀里。
“好大的人了,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巴先生训日和。日和“哎”着直接在沙发上躺下,又被巴先生喊起来让坐直,“知道你们关系好,有点儿样子,今天谈正事。”
巴先生话音落下,几个人齐齐扭头看着凪砂。
凪砂已经跟乱夫人乱先生打过招呼坐好了,此刻环视一圈。
日和家的内饰风格浓烈,到处是象牙白的浮雕希腊花纹装饰,又穿插一些欧式极简家具,四个中年人隔着茶几围坐。
两家一向交好,教父出事后,凪砂虽然被无子的乱家收养后划入户籍,但大多时间都待在巴家,与日和相处着,也从他那里学了五十音和生活的基本常识。到两人决定去读书,凪砂才会在周末回到乱家,之后与乱夫人也变得亲密了一些。
他们对凪砂有长辈后辈之情分。
这次面谈要给他们看的企划书,前几天就发了一人一份电子版,凪砂又带了打印版过来,几个人翻看着,嘴上仍旧在寒暄与调侃,似乎都没定好谁先来认真讨论这个话题。
“乱先生,”凪砂突然出声,“此刻是我坐在这里,不是我的父亲。”
这个男人有一头黑发和鹰钩鼻梁,此刻眉头紧蹙,棕色的瞳子里波浪翻涌。
“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伤到您的心,请您多担待。”茨一点头,将会议室的百叶窗落下掩盖住夜色,嵌在墙面上的显示器里放出了两对中年男女的照片,巴家和乱家夫妇。
“公开的版本是,乱家财团与教父交往甚密,在听闻教父身亡后以友人身份送上哀悼,并收养了故人的义子——也就是您,没错吧?”
凪砂坐在阴影里,轻轻点了点头。
“但您是教父指定的继承者之一。虽然教父的遗嘱从未面世,也无法得知遗产继承是否在运作中,实际上直到教父死时,这些事都无从得知。因此您应当是不会被一个未牵扯到事件中心的无关人士就这么收养的。”茨扶了扶眼镜。
“我担心暗示无法让您清楚理解,因此就这么挑明说了,在下的猜测有二——
“一是教父的身亡本就与乱家有关,因此您可以说是资产,或者说是战利品。”
“战利品?”凪砂轻声重复。
“就像我因为父母负债,而被投入了一家军事基地,在那里当童兵一样——长大后才发现那是姬宫家的产业。换句话说,我正是因为有那人的血脉,所以成了有价值的资产,直到现在也从属于姬宫。否则我会像大多数失去赌鬼父母的小孩一样无人在乎,凄凄惨惨地死去吧。”
“那我也是资产?因为我是父亲的孩子。”
“恐怕如此。不过这只是猜测,因为如果是真的,那乱家做得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茨按动遥控器,乱家两人的照片放大,青黑绅士发型的男性和红衣女性和蔼地笑着。
“乱家财团的所有者以及主理人是乱先生。但真正与教父有关联的却是乱夫人——‘红鬼女’,精通法律与商务关系,手段狠辣,为教父处理掉了不少空头债券公司,但也退出核心集团更早,在十余年前就基本脱清了关系。这种能力完全足以处理好每一个细节,我经过数年的调查,也没有找到任何他们与教父身亡有关联的具体证据。”
“数年?”
茨站在与墙体等高的屏幕边,玫红色的瞳孔幽微,“从我被投入使用,从我得知您的名讳,被要求侍奉您,从我得知您与那人的关系——开始。”
“啊,所以那时候茨能驾驶着轿车,准确地把我拦截在梦之咲的门口……也并不只因为是【Fine】,对吗?”
“这也正是在下要说的第二种情况。第二种就是,乱家的确清清白白——但能允许您被乱家收养的人,也有自信乱家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因此乱家反而作为一个中立方得以稳定存在。我被送到您身边,并且得以成为您的队友,正是因为有人正满怀自信地,认为在掌控着我。”
“具体是什么人吗,桃李那孩子的长辈吗?”
“很可惜,不是。”茨摇了摇头,“虽然他们肯定与姬宫家有某种交易,我得以作为资产被转交所有权,并在这过程中得到了一定的公司和权力,但我始终抓不到他们的尾巴。”
凪砂把一只手撑在脸颊上,“也就是对茨来说,存在着一个无从得知的所有者,某一天可能会来干扰茨的人生,甚至夺走茨的生命。而我现在也在这样的处境里?”
“大人不一样。如果一定要这样类比,大人才是那个所有者。这也正是他们不希望你能意识到你和教父家的资产有继承关系的原因。”
“也就是,并不是乱家拥有你,而是你拥有乱家。”
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了半天的巴先生插话,“我们知道现在形势变了,但我们仍然不能轻易加入。不只是为了巴家,更是为了日和。”
抱着抱枕正在给穗子编麻花辫的日和惊诧地看过去,凪砂也眼神流转。巴老爷有一头灰绿色又短又硬的直发,日和的自来卷是遗传自他妈妈,显得温柔许多,而巴老爷的行事手段像他的发质一样雷厉风行。
演艺娱乐业是巴家唯一没有参与的产业,日和也从来不接日用的代言,算是双向避嫌。凪砂知道日和能放心地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也是巴老爷留给他空间的缘故,不然以日和对家人的重视程度,会不会拔掉自己唯一的刺来继续扮演无害的玫瑰也未可知。
即使这样,从他的嘴里说出“为了日和”这样的话语也实属罕见。
凪砂刚想再接话,乱先生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凪砂啊,你现在还喜欢下棋吗?”
凪砂微微点头做肯定回应。他忽然发觉今天的会面是自己发起的,但却在这几个人的预期之中。
“跟高手对弈时,会有种被掌握住的感觉,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的规划里,不管你是逃避、冲锋、迂回,还是自以为的主动出击……”乱先生一字一句地说。
凪砂看着他。这个男人面对他这个收养来的孩子时,相对沉默寡言,但又做得足够体贴,既不缺礼物也常常关照,但总体来说,是一个不会说多余话,努力想要与孩子拉近距离的好男人。
但他现在也开口。他们一直在警惕着这一刻的到来。
乱先生拉过桌子上的将棋残局摆着。一遍,换个思路又来了一遍。
大相径庭的八步,走向同一个结果。
凪砂眨着眼睛,他忽然不知道回什么,有些口干舌燥。
“这世界上的声音,是钱堆成的。”
部署作战计划之初,凪砂读完了茨布置的理论书,茨就把计划的原型发了过来,说随后就到。开始逐环节敲定前,先要确保凪砂理解。
茨鼠标操作,把乱家夫妇的照片换下,滚动幻灯片页面,“要塑造一个事实就要将其讲述出来,但讲述过程本身会消耗金钱,维持传播会消耗金钱,要阻止事实被曲解利用要消耗大量金钱……因为永远都会有利益对立方也在花钱,试图塑造不同的事实。”
“关键就是要用各种手段来夺得事实的解释权。我们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但话语的表述方式有千百种,能决定在尘埃落定之时大家信服的解释是哪一种,这个过程要消耗大量的金钱,或者说是资源。”
“金钱是资源,时间是资源,就连人本身也是资源,如果消耗一个人能够达成一种概念的树立,如果消耗数万人的幸福能够促成一种制度的建立,就会有人去做。”茨快速划过一些作为例子的传播案例,扭头看过来,玫红瞳光闪动。
“这个过程无关道德,无关正义,无关生死。最后谁还存在着,谁就是真理。”茨的鼠标滑过,一张小男孩跪伏着正在死去,旁边有秃鹫等待的照片闪现,周围浮现出数百个词语,光点注入,词语被挤压坠落破碎融合,小男孩的照片也在此过程里化为齑粉被吸纳进去,只留下闪烁的空白屏幕上几个黑色文字。
茨手上的笔在指间转了几圈,“这个照片是关于一条生命的消逝,但它在传播、解读、讨论、对峙的过程中逐渐成为抽象化的事例和概念,最后成为一个意义不明的词语的一部分——这个词又被拿来作为利益推进的下一步佐证。
“谁消耗了金钱,掌握了先机,坐稳了位置,谁就掌握一个事实的解释权,并以此来滚雪球。
“不认可某种秩序,就要用足以摧毁已成秩序的‘真实’来颠覆并打造新的秩序,但在此之前,不可避免地要遵守已存在的秩序才能生存下来。
“在胜负计算前,数字加减浮动都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人命。
“如果拿不到最终的胜利,里面消耗、损失的事物都是没有意义的,完全没有意义——大人你明白吗?”
茨拿笔在凪砂面前晃了晃。凪砂眼神茫茫一片空,过了片刻回答,“我明白……但我不理解。”
又晃晃头,“也不是不能理解,我们讨伐五奇人时,我感到了一样的痛苦……那些孩子珍贵的梦想被随意地碾碎了,而奇人们凄惨的下场又是完成这出演出的必要燃料……
“只是这样是永无休止的吧?大家为了不被别人破坏宝贵的东西,都把自己宝贵的东西投进去,然后还不得不去破坏别人的宝物……”
月色透过事务所的落地窗洒在两人面前的办公桌上,与小橘灯柔和地融为一体,凪砂手伸过脑后,把马尾轻轻理了理。
“可能因为曾是讨伐方的缘故,即使痛苦到无法言语,也还是能够起身前行,却忽视了一些人连前行的机会都失去了。
“但因为燐音在我身边,所以我只要凝视着他就能看到那么多的痛苦和绝望……”凪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茨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地半坐在会议桌上,西服绷出褶皱。
“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啊,大人,卑贱如我等所面临的真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茨的语气放温柔,“虽然有的人不用,比如大人,您是降生下来就被世人宠爱着的。
“所以如果你不去担心他们的话,你本来能毫不费力就过得无比快乐,幸福。
“如果我能把时针倒拨,我一定会把那个家伙一拳打出COS pro办公室,让他永远也无法接近大人您……将其永远驱逐出专为您打造的伊甸园,永久地守护着您。”
“你会吗?茨。”
茨低下头,端详着指甲,“说说而已。送他到您面前的,也许正是注定脱轨的命运,和想要摆脱束缚的心。”
凪砂把将棋一步一步复原到残局状态,然后在几个大人的注视下,手腕一抖,轻巧地把棋盘打翻,将棋噼里啪啦散了满桌。
乱先生有些讶异,把滚到他脚边的一枚棋子捡起来。
“循规蹈矩者必将重蹈覆辙,”凪砂略微前倾,“我可能是你们破除旧日噩梦的唯一解。”
这个企划书,残忍,孤注一掷,摧毁希望再重建希望,有父亲的血腥气息。
接过茨递过来的茶水,凪砂呷了一口,垂下眼帘,“无论是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情况,他们都没有理由拒绝我们制作的企划书,是吗?”
“拒绝您的请求只不过等于坐实了第一种情况,甚至可能引起教父残党的再度调查。毕竟人死了,要找出真相有其价值,如果不是为慰藉活人,就是为了利益。”
茨坐在桌子上,“教父的资产因为他的骤亡大多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而是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流落到世上,只要翻出来证明所有权契约书,以及证明了继承资格,幽灵帝国就会浮现,相应地,现世也会土崩瓦解。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们为了维持他们的‘独立自主权’,不得不支持您将过往彻底掩埋。以他们专注地培养您只是唱歌跳舞来看,基本就是这个方针吧。
“但‘教父之子再次开始插手教父相关事务’,可不是一个好信号。”
会客厅一片死寂。巴老爷身体前倾肩膀耸起,是典型的防御型姿势,乱夫人此刻也褪下了母亲的模样,眯着眼凝视着他,却又分明是透过他的棱角去看另一个人。
会客厅侧的古董钟表指针的机械转动声此刻显得尤为刺耳,不可见的灰色雾气沉积在室内上空,仿若有巨型生物从深渊中将视线投过来,带着彻骨的冰冷与残忍。
凪砂去看乱先生,他身形没动,颤动的唇角却分明像是在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教父。
凪砂恍惚间看到自己对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的语言一次一次地喊,父亲,我要成为你。
父亲,我要成为你。
有什么柔软的生物扑了过来。凪砂怀中落入一团暖融融的触感,日和卷曲的头毛已经蹭在凪砂下巴上,扭头对着巴老爷大喊,“爸爸——!我跟凪砂难得回家一次,你们这么凶干嘛啊!”
凪砂的神经被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去回拥日和,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巴老爷又竖起眉毛,“日和,这边说正事呢,你先——”
日和从凪砂怀里坐了起来,巴老爷视线不由得向上拉起,才发觉日和也成了快要长到一米八的男人。
日和卸了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牵起凪砂的手。
“爸,还需要观察他多久?我跟他日夜相处,凪砂是什么样的人,真的那么难看出来吗?”日和拍着胸膛,几乎是大声叫嚷,“而且我们这么多爱他的人都在他身边,究竟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因为企划书也会影响到巴财团的大部分资产,所以跟日和讲了。日和应该是听到的时候就想到了会面临什么,虽然一起过来的时候怨声连天,真面临诘问时,还是不惜做出脱下壳子的举动来支持他。
巴日和的贵族面貌、是他这么多年精心打扮出来的,一个轻佻、快活、随意散漫、毫无威胁性的保护性的壳子,保护他的家庭和他自己。
是一旦崩裂就很难再次黏合到完好无损的贵重陶瓷壳子,上面用墨彩画着笑脸。
“准备好入主应许之地了吗?”凪砂蓦然想起在地中海沿岸的沙滩上,那个套着滑稽的鸭子泳圈,戴着墨镜的青壮男子问他。
凪砂眯眼看过去,自己正躺在沙滩上,刺眼的日光从男人墨镜边框泻进来,面目一片模糊,看不清,但给他一种日本人的感觉。
凪砂收回了用葡萄牙语回答的想法,用日语反问,“我们认识吗?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啧”了声,又说,“等你搞清楚偶像意味什么,我会再来找你的。”
男人转身,在沙滩上信步走远,很快在树丛后消失不见,海浪涌上来,冲走了他留下来的脚印。
几个大人都因日和的追问而有些动容,男人们也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尴尬地咳嗽着。
凪砂侧头抚摸着日和,并不责怪他们。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会引发惊惧的旧日幽灵,才会如此戒备,这本就是人的合理反应。
但气氛一旦松动,算是给了他们台阶下。正如茨所言,凪砂要动用这两家的资产,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仍态度暧昧的交谈几句后,很快换上认真神色,开始推敲计划书中的每一部分。
聊了大概两个小时,又约了下次会面的时间,凪砂跟日和一起起身告别出门。凪砂刚走了两步,乱夫人在身后喊了声,“凪砂!”
凪砂回头,红西装的乱夫人笑眯眯地张开双臂,来,“妈妈抱抱。”
凪砂回身走过去,轻柔地拥住乱夫人。他的生命中并没有一个妈妈般的角色,因此他也不介意她这么自称。他对这个给一个陌生小孩母亲般的温暖与关怀的女人,抱有着回报般的尊敬。
乱夫人贴近凪砂的脸侧耳语,“听说你遇见了一个人,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见见呀?”
凪砂有些惊讶,又有些困窘。如果没有被叮嘱最好保密,他愿意牵着燐音的手把他介绍给世界上所有的人,但要带给他们两位,却微妙地激起了一些异样的情感。也许是担心。
燐音和茨互相不喜欢的时候,凪砂就为此很是苦恼。他希望自己身边的重要之人也喜欢燐音,更不希望燐音会因为别人的不喜欢而受到伤害,更不希望燐音因为他而受到审视。
乱夫人却像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一般,刮了下他的鼻子,把凪砂放开,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去追赶已经走出门口的日和。
“妈妈。”凪砂叫了一声,发音有些生涩。就算知道乱夫人有“红鬼女”的名头,他也没有实感,乱夫人在他面前只是会笑眯眯地招手叫他过去,然后塞给他各种食物和书籍的一个温柔女性而已。
乱夫人大概同父亲一样,也是……爱着自己的吧?
乱夫人被他这一声喊得有些怔然,下意识应了一声,忽然又说,“凪砂,你长大了许多。我确实担心过,你会和你父亲一样——你的那位父亲,曾经非常非常的爱大家。但……
“能爱一个具体的人,是好事。”
凪砂点点头,回身走出门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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