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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砂看着屏幕,轻笑出声。

燐音端了切好的柑橘和蜜瓜过来,在凪砂手边放上一份,自己坐在一边书架下的摇椅里,“看到什么了?”

“宗君发了感谢的邮件过来,说处理完成了,还配上了那些很可爱的孩子的照片。”

燐音凑过去看,拍摄者可能是斋宫宗,美伽被一群小孩热热闹闹地挤在中央,头上戴着龙猫头套,小孩们也大多人手一个。



森林那次拍摄后,燐音到家昏睡了大半天,起来就托七种茨去追查影片美伽的下落。

茨回复过来说人晚上在一个小剧场有演出,正演得好好的。

用了点手段把这小孩骗到一个糕点店里,堵在包间,差点把小孩吓哭,才以反复发誓“绝不暴露他违反了保密协议”为保证,让他吐露出来当天到底什么情况。

燐音翻看着美伽递过来的手机邮件页面,脑门青筋直跳。他真的只是因为急需用钱,通过非正常渠道接了个超高薪的“实景密室NPC扮演”工作。

委托内容具体到了他在每个时段的行动规划和需要进行的表演,就算当时没人把他推出来,他也会自己走进铁丝网去。

演出完“死于黑影”的桥段,小孩就被配合着趁夜色和烟雾把他抱走的工作人员礼礼貌貌地道别,卸妆坐车回到家中,然后收取报酬,对其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影片美伽甚至出于职业素养,非常尽力地配合塑造被怪物猎杀的氛围……



燐音和茨一边站着一个,抱着手臂脸色铁青,深感这种程度的迟钝不是自己救得了的问题,问出来资金缺口在于美伽长大的福利院,因为他变得出名,而出现了许多以他为幌子针对福利院孩子进行诈骗的事,稍微整理后立刻把情况发给了远在巴黎的斋宫宗,让他多管教一下自家小孩。

Valkyrie管钱的还是斋宫宗,美伽对大额数字和金钱运作关系不敏感,被诈骗方恐吓了要告拖欠资金关闭福利院,就吓得拼命地赚钱偿还“债务”,签了一堆诈骗合同。宗想过他生活可能会出问题,着实没想到会被诈骗犯刻意针对,一时也周转不过来,凪砂这边就垫付了大半,而且没有算作借款。

茨也考虑过动用COS pro的资金,强行当作组合演出支出,但这样做不仅有虚报活动做假账的风险,可能也正是那些盯着影片美伽欺诈的人所想看到的场面。可能今天账目提交上去,明天举报信就送进了各个副所长的手里。

最终还是走了乱凪砂个人工作室的账面。宗因为Fine与五奇人的往事一直对凪砂不太待见,此次也郑重地进行了道谢。

“没有孩子和组合的梦想再因为资金被压垮,真是太好了……”

“大人你自己的可动用资产要见底了哦?!”茨忍无可忍。

“乱凪砂”的个人资产是个很微妙的话题。凪砂也可以如同寻常富有小孩一样花父母家的个人资产,也就是乱家;但“乱凪砂”所拥有的,几乎是整个世界。

之前带给两家人的企划书内容很简单,动用两家的财力和势力来发掘掩埋的教父资产,还可用的继承过来,已经毒性入骨的则由七种茨去淘炼重铸。基本是挖掘底层寻找矿脉一样的行为。

为了实现重塑偶像界风貌和标准的理想,动用庞大的资产是必要行为。

用这些资产,要做些什么,茨和凪砂共同执行着,这部分没有和天城燐音讲。

那家伙不会接受的。



巴日和率领的Eve自然不会与天城燐音一起活动。那家伙大张旗鼓的“接管Eden”,实际上基本等同于从内部摧毁Eden,更多是一个合理地将乱凪砂“驱逐”至外界的幌子,至少现在从偶像界看来,乱凪砂只是在努力地活动,一边应对天城燐音的攻击,一边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回到Eden。

天城燐音这边与三井佳信“狼狈为奸”,更是三井拿他当摇钱树,他拿三井当招牌的用法。

七种茨发现可能有问题或者与教父有关联的节目和产业,就交给燐音,让他唆使三井派他去参与节目,再利用他的敏锐和破坏天性让节目露出破绽。甚至于三井的逐利本性本身就会让他倾向于把燐音派去介于偶像与地下交易之间的活动,这种节目往往问题重重。

这种事燐音又和茨达成了临时盟约,越是危险和肮脏,越是不会告诉凪砂。



三人互为后盾与武器。为了一个远大理想。



凪砂读完邮件,拉过抱枕,往床上一躺,“茨跟我说,如果顺利的话,行动很快就能完成,大家也就不必再受苦……”

燐音心里柔软,倾身过去吻他的额头。两个人贴得更近,蹭着,洗完澡的肌肤顺滑,很快就起了反应。燐音的动作轻柔,凪砂也顺着他的动作回应,在絮语中很快就愉悦地得以释放。

燐音翻身躺在一边,凪砂把自己贴在燐音胸膛上和汗水黏在一起的头发捋开,让汗气散出些,又开玩笑般地顺着腹肌摸下去去捏燐音,燐音咕哝一声大腿翘起横过来把凪砂压住,裹了个严严实实。

凪砂透过燐音的臂膀间看着卧室顶上莹白的吊灯,琉璃盖子下细散的霓虹灯光有些晃眼,“燐音最近在做什么呢?”

“除了天天跟你汇报的那些……本职是当海盗。”燐音答着,自己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凪砂认真地应他,“是那种竖着骷髅旗子到处掠夺收集财富,搬运到自己的船上,看着人越来越多,船越来越沉,等一个命运般的炮弹或者水面淹没船舷……的海盗吗?”

“基本是这样。”燐音说。

燐音忽然又翻身起来撑起双臂,把凪砂罩在自己身躯投下的阴影之下,安静地看着凪砂的眼睛,凪砂也回盯。

燐音喜欢在冲刺前跟他眼神对视片刻,然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咬着牙,偶尔咬在他颈侧,没控制好力度就刺破表皮渗出丝丝血来。凪砂也任他到处标记,只换了宽一些的颈带。

燐音急促地喘着时,眼睛会微微眯起,瞳孔翻涌着在礁石上碎裂的海浪泡沫;燐音静静地躺在枕侧时,午后的日光穿过凪砂发丝间错落地打在他脸庞上,碧蓝的瞳孔又带了一丝翡翠裂纹,连带着眼角也湿漉漉,凪砂就总是想伸手去抓住他眸间的虫影薄翼。

凪砂也喜欢用舌头去一寸一寸品尝燐音的味道。舌尖划过鼻梁,划过睫毛,划过发侧,在耳廓上打转。唇舌在皮肤上剐蹭,细密浓烈的炽烈柑橘与松木气味涌进凪砂的鼻腔,凪砂闭上眼睛,想象两人在林间紧紧互相牵着手臂穿行,燐音的手心烙着日光与星辰,金色的碎芒流淌下来。

燐音长长呼了一口气,喷在凪砂微颤的睫毛上。凪砂重唤起视线,看到霓虹虚影还在燐音发侧闪烁,燐音的碧蓝瞳子依然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灼穿。

“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你。”燐音低头抱过来,凪砂轻轻搂住,在他背上拍着。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凪砂低声哄着,只感觉到燐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茨这边去追查《文明》节目组以及那期节目的后续,发现相关工作人员一人被塞了一大笔封口费,正在悄悄遣散。茨下手得早,抓到了一点尾巴。

这档节目兴起于八十年代,制作方一直不明,那个年代很多节目是利用节目花销和收入来洗钱,制作方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带上“委员会”的后缀,以此来避免溯源。

《文明》一度被茨怀疑是外来资金支持,几经追查后,意外地发现也是属于教父的产业。

教父本身在日本和欧洲都有大本营,在美国也有分部。文明起源于美国分部的支持,几经其手,甚至制作成员都换了整整两代。这两年又在日本国内兴起,已经2015年后新组建的制作班底了。

三毛缟斑也很轻易就被联系到,认识的人都存活,茨也就没刨根问底,放任这个节目沉入深水。

教父的资产中,这种资产有许多。明面上属于教父的资产基本会被要求拆分再被收购,甚至打散重组,破产的也不在少数,世人忌惮教父至此,连他留下的尸骸都要挫骨扬灰。

茨离开军事基地时接手经营的那几家公司,正是因为在明面上与教父关系密切,都被认为“烂透了”,或者说是“教父的遗毒”深入骨髓,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空降了一个有资格继承的少年管理者,大刀阔斧地改变经营策略和攻城略地,才慢慢好转起来。茨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姬宫家的承认,以及逐渐积累起自己的资产。直到他的所有权被交接前,姬宫家都会不断把新收购入手的烂摊子扔给他去处理。

某种情况来说,COS pro也属于这种。COS pro与教父曾有关系不算是个秘密,七种茨年纪轻轻能作为副所长空降,也是因为血统。但经过长年的祛毒,以及SS上的连根拔起高层,可以向外界宣布,COS pro已经不受教父亡魂侵扰。

最好如此。

不被认为属于教父的资产,或者是不能被“认为属于教父”的资产,才是海面下的冰山。

全日本许多产业中的龙头公司都曾与教父有关联,他们当然不希望再被翻出旧日踪迹,甚至直接被认证为教父下属产业;而另一些,则是一旦被认为和教父有关系,会颠覆整个世界。

教父建立的偶像界已成为一片废墟,本土古老的贵族天祥院家接过权杖,重建了养育偶像的ES……

是么?茨眯起眼睛。

天祥院当然是清清白白的。他们最正统,最正义,最国民之所向。

这并不是说天祥院家本身有问题,而是很多想要摆脱教父阴影的产业会向天祥院家寻求庇护,或者索性营造自己已经被归属于天祥院的假象。姬宫家与天祥院交往最密,却能接手七种茨和许多教父产业,就是这个原因。

很多调查一旦涉及天祥院和ES,就会中断。

就好像黑道交易调查报告永远只能限定于黑道之间。一旦涉及日本政府,整个调查报告都会湮灭在虚空。

不被允许存在的“真实”永远不会成为现实。人类会在虚构的过往上继续前行。

茨本也无意去否认这些已成定局的“过往”,但凪砂头脑中被种下了那人至死也未能实现的愿景,而茨发誓要与他并肩作战。

不是“有些棘手”的范围,而是颠覆……

他们所要做的,正是“颠覆”已成定局的偶像业界。这是新时代的革命,真正的创世纪。



巽走过娱乐室门口几步,又折回来,手指放在门扉上,走廊被他脚步惊起的声控灯在四周重新陷入寂静后熄灭。

木门里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经过电子信号加工有些失真的夸张呼声,过了会儿似乎又被众人的欢呼簇拥,冷冽的笑声刺透加过隔音的木门细碎的甩进走廊里。

“欺诈可是开始于赌局之前。”那个男人说,“不要太信任咱啊。”

巽推门进去,一彩双手环抱着膝盖正窝在红色的懒人沙发上,见风早巽进门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望着。投影屏幕上的剪辑还在持续播放,红发男人在众人簇拥下宣告胜利,笑得相当肆意散漫。

一彩终于是“啊”了一声起身,“巽前辈!”

巽示意他坐回去,从墙角拖了个绿色的软垫坐在他身旁,“晚上不回住处,在事务所看你哥哥的活动?”

一彩没应声,巽也对着屏幕看了起来,一团火在抖动的摄影镜头里窜动。

英智有分享过天城燐音参加这些节目的简报给他,从决策者的视角,他们关心这些节目的收益,传递的信号,背后牵扯的一步又一步的交易。

一彩在看他哥哥的cut,他在看镜头里燐音的表情、动作,燐音奔跑劳累坐在路边歇脚的姿态。



“一彩。”巽喊了一声。

巽知道他在担心哥哥,又觉得没法跟他说什么话。让他知道得清楚些也无助于他,干巴巴地告诉他“你哥哥很好”更是无济于事。

“我在找指令。”一彩忽然开口。“一个念头,一个动作……我本来应该是最熟悉哥哥想法的人。”

“他一个眼神,我就可以扛着箭雨,把阻碍他的人全部打倒。本来该是这样的。”一彩说,“那我就也不会把他的沉默误判成是他理解了大家,说不定那时候能够提前找到他,把他留在故乡。”

“一彩,你不是他的武器。”巽知道他们兄弟俩的关系,跟英智聊到对燐音的处理时,他也总会提一嘴一彩。

天城燐音离开一彩的时候,他应该只有十一岁。过了五年找到哥哥,为了把哥哥带回去,与自己组成Alkaloid,也未能将天城燐音再次离开的脚步阻滞半分。

巽很想问他,一彩,假如你哥哥不得不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还有什么要做的?



“一彩,明天你跟我去见英智。天祥院英智。”巽起身,拍拍自己的坐垫放回墙边。

屏幕里的燐音终于等到限制时间结束,大喘一口气抓过工作人员手里接上线的麦克风,蹦上舞台挥舞着手臂跟他辛苦聚集过来的观众打招呼,“吊胃口到此为止——接下来是咱天城燐音的party time——”

屏幕里爆起一阵惊喜的欢呼,舞台周围的气压礼花喷射而出,燐音踩着伴奏的节点在舞台上旋转,耀眼灼目。

一彩应了声,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

他同这些人一样,盲目地信任着天城燐音,无论他要把他们带往神殿还是炼狱。

巽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一彩,我参加偶像活动有我自己的目的和要实现的愿望,你可能必须更多地思考,连我都不是一直在……”

巽住了嘴,转身打开门走出去。



我到世上来,乃是光,叫凡信我的不住在黑暗里。



天城一彩跟在风早巽背后。巽背着手往前走,在黑灰颗粒花纹相间的仿大理石瓷砖表面映下晃动的背影,一彩低头盯着。

家乡很少用镜面或者反射性的材料,住宅也没有窗玻璃,各个部落的年长者用手指将细直的枝条与植物表皮交错编织起来,会用染料涂上图腾,或者编织的过程里就已经编出纹样。再装在窗框上,透风遮阳,却能够抵御狂风暴雨……

巽打了个响指,一彩抬头,已经站在一间类似于私人茶室的门外,门里一件窄长的黑色硬木桌上摆着几杯茶和两份玻璃碗沙拉,金发的上司在桌后正中跪坐着,衬衫外披着件风衣外套,抱了杯茶笑得微微眯着眼睛。

“风早巽,还有天城一彩。”天祥院英智说。

英智的左侧还坐着一个同样眯眯眼捧着茶杯的眼镜卷发男子,右边坐着的男人则垂着头,刚正在和沙拉中的芥蓝做斗争,这会儿抬起头来扶了一下眼镜。“英智,毕竟是合作者,至少起身把人迎进来吧。”

“Rhyth Lin里很强调上下级吧?”英智没扭头看他,倒是如他所言起身绕了一小圈,将手伸到还在发愣的天城一彩面前。



天祥院英智。

一彩跟他的交涉仅限于初次加入STAR pro便被叫到会议室告知预备裁员,要求参加Eden对决计划并取得能被认可的成绩;在Eden对决因故无限期中止,事态发展逐渐失控,想要退出组合不管不顾地去寻找哥哥时,次日又被叫去,淡淡点了几句。

如果无法领会想要追随的人的意图,至少要待在相关领域,而不是仅凭着自己的意志乱窜——

天祥院英智,是他的国度的君主,一彩的君主只有一个人,但他统领着整个ES,他有能力诠释和改变这个领域里的规则。

在领会自己君主的指令之前,遵从他的指挥也不是什么无法完成的事。

一彩近日有些疲劳,Alkaloid接不到工作,但STAR pro对他们的训练需求仍旧照顾有加,身为所长和ES所有者的天祥院也未加任何评判。

这并不是家乡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哥哥出走时,想要找回哥哥;在理解了偶像的光辉后,想要支持哥哥,哥哥却又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去;自己则被困在这个钢铁泥沼里,连临时侍奉的皇帝都不再需要自己。



一彩抬起手去握了握。

英智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放松一些,只是一个友好的开端。这里不是会议室,托你的福,点了很多肉菜哦,平时点大概会被那边的两个人讲一些身体负担消化不了的话,唠叨上很久。”英智眨了下眼。

一彩还有些发愣,英智已经牵着他往后走了,“等带你弄明白情况后,希望能再次握手……”



一彩和巽跪坐在一边的软垫上,陆续有侍应生送过来餐盘和果汁,一彩面前摆阵般的摆了十几道肉菜,因为桌子过于狭窄,一彩又和英智坐正对面的缘故,被摆在英智那边不少。

英智抬筷子去夹肉排,莲巳敬人也拿起筷子似乎想去拦,“……你再加班的时候肠胃炎发作,我是不会半夜去给你送杂志的。”

英智表情显得过于无辜,“哎呀,你俩谁点了这么多,一彩同学要把这些都吃下去的话,会饱到注意力都集中在胃袋消化上,没有脑力去消化我们说的内容吧?”

左右两副眼镜对视了一眼,显然都以为菜单里的内容是对方许可的。

风早巽反倒是笑了起来。

“英智,我们的队长一彩同学,任何身体状态都习惯于直来直往地思考,这是优点。”巽说,“他不是天城燐音那样的人,你与其想让他放松警惕,哄骗着他加入你们的计划,倒不如一条一条地说清楚。”

“思考直接的人永远都不应该信任想法过多的人。”英智说,“好吧,简单来说,我代表STAR pro,和Rhythm Link及New Di有一个联动企划,需要你和你的组合去参与,一彩同学。”

上菜期间英智给一彩和左右的人做过介绍,英智右侧是New Di的副所长青叶纺,左侧是Rhyth Lin的代理人莲巳敬人。

“是需要我们参加各种安排的合作日程吗?没问题的。”一彩说。他吐掉嘴里的骨头,扭头环视了一圈,“只有我们?”

“就算有别人,你们也不会互相知晓。是的,只有你们,Alkaloid。”英智点头。

“补充一下,不是指这次合作不带COS pro,我相当不乐意看到es内部出现分裂。我们已经在和2wink接触,顺利的话,不久之后他们会以某种形式参与进来。”

一彩低头啃着手上剩的一小点鱼。

他啃完,扔在桐木盘里,“因为我哥哥是天城燐音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不会参与,要开除我,我也——”

“不是,因为你是天城一彩。”英智说。

“这是只有天城一彩才能完成的工作,你是偶像文化的界外人,却拥有着偶像与正确性的天赋,虽然说着要毁灭偶像,但却能飞快地适应偶像的规则并为之努力,你拥有着文明延续的必要能力,在其他人大肆捣毁他人所珍爱之物时,你能够依靠于你天生所知晓的正确性来保护住大家。”



一彩怔怔地维持着一个半起的姿势,英智已经感叹起来,“年轻人的生命力啊——真好。”

敬人“哼”了一声,英智又低头扒拉配菜,像是回复到了闲聊话题里去,“一彩这孩子上周的周测考了年级第二哦。”

“哦?他不是刚开始上学几个月?”敬人的表情带上些光,“敬人塾的孩子们要是能有这样的学习方法,我就不至于每次批改作业时愁得眉毛都要掉了。”

“敬人还是头发会先行脱落吧?毕竟你家的僧人都是头上亮铮铮,眉毛耷拉到腰……”

眼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拌嘴到快要动筷子,旁边的青叶纺看一彩也没继续吃,一直在发愣,起身端了杯柠檬水喊一彩出去。



这个酒店大多用来做私密会面和议事性聚餐,内饰素净雅致,青叶纺带着一彩在大理石瓷砖走廊上又走了一段,进了一个没有餐桌的混合家具茶室,坐在沙发上,柔和的午后日光漫进屋内。

青叶纺有一种很安静、温柔内敛的气质,跟自己队伍里的巽前辈那种谦和又有所不同,一彩抽了抽鼻子,鼻尖稍微有些发痒。天祥院英智说的那番话,确实不在他的理解能力之内。

“不好意思。”青叶纺上来就是道歉,“英智君的交涉完全是他自己的风格,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你可能还没有太理解,总之第一份企划应该是我们Switch主导的新人组合演唱会,需要Alkaloid来参加,参与费用我们全权承担,但需要一彩同学你们努力地去招揽参加的队伍。”

“没关系,天祥院前辈是Star pro的君主,他怎么传达意志都是他的自由。”天城一彩说,“但只是这样的企划的话,又没有很严苛的门槛,听起来也不用发愁费用,即使不特意找我们参与和宣传,应该不用担心有多少报名参与的组合吧?”

青叶纺扶了下眼镜,他依然是嘴角挂着微笑的模样,却吐出了布满棱角的话语。

“我们需要一彩同学你率领Alkaloid,去扮演一个形象,一个无论遇到多少挫折与艰难险阻,都绝不会放弃,努力参加各种活动,引领着与你处境一致的偶像去继续努力工作的形象。你要去成为偶像界的火种和生命力本身——”

“一彩同学,这是份很辛苦的工作哦。”



离开了食物的香气和不真实的吵吵闹闹,一彩支着下巴透过玻璃窗去看窗外的云彩,这里是大楼的高部,一些过于低矮的云层从天边缓缓飘来,将日光遮蔽过半。

“嗯——是说我们依然会像前些日子那样,在开除线上挣扎,但通过积极地参与你们所举办的一系列活动,境况有所好转,也激励了其他弱小的队伍仍然在朝着偶像的梦想努力是吗?”一彩说。

“甚至跟我们的实力、内容、准备程度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加入合作,去扮演了这个角色,就能依照既有的剧本取得作为偶像的成功。而那些受我们激励的人虽然付出同样的努力极有可能得不到回报,但也会因我们的事例而继续去朝着成为偶像的梦想前进。”

“这就是天祥院英智的计划吗?”一彩问。

青叶纺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一下,“不是……至少英智他是真心把偶像当作理想和信仰去看待的。”

“纺。“英智的声音在他俩背后响起。

一彩回头,英智站在门口,他没有在笑的时候,蓝色的眼瞳里瞳孔很浅,此刻映着越来越西斜的日光与阴云,像是笼着一层薄纱。

英智微微歪着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也会给他们准备好契约。”

青叶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凪砂君签下来的时候,他对日文的书面运用还不是很熟练,需要我一条一条解释给他听,我现在只不过也是在做同样的工作。”

“那时候没人当真。”英智说。



青叶纺也走了,茶室里只剩下一彩和英智。

浅金发的男子坐在纺刚坐过、凹陷还没回退的沙发里,手撑着下巴,似乎真是因为进食后有些困倦,却又皱着眉。

一彩刚吃饭的时候一直满腹心事,他近些日子疯狂地在想哥哥到底想要、需要他做什么、无暇顾及外界的任何事物。

现在只是听几个人聊了聊,明明没有任何进展,一彩却仿佛忽然恢复了思考能力,大脑中奔涌的思绪浪潮轰然作响。

青叶纺解释得很清楚,一彩也听清楚了,如果用哥哥钟爱的博弈话语来描述的话,就是做一个大获全胜的“托”——

一场骗局。



一彩顾得上去稍作端详这个ES的皇帝。

他也听闻过天祥院英智病弱的体质,故乡因为自小就特别注意体能训练,别说是君主,稍微需要承担责任的人都需要身体很好。

像天祥院英智这样眼角和脸颊都透着一丝明显的苍白的人,会早早地被筛查标准安排去其他的更适合他的工作。

城市里的人仿佛天天都痛苦不堪,蓝良愁闷时倾诉的那些困扰他也很难理解,故乡的人是不是因为早就被安排好了一切,正确的人待在正确的位置,所以能够达到幸福呢?

英智注意到一彩的目光,扭过头来,脸上重又绽放出微笑,安静时灰暗褪色的他随着笑容鲜活起来,闪耀着光彩。

“不好意思——”英智也道歉,“稍微有点触景生情,今天找你来聊的合作内容就是像纺讲的那样。”

英智伸手过来,一彩没有立刻去回应。

“我们队有一个人,他极度热爱偶像,对偶像如数家珍,把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偶像作为梦想和努力的方向。”一彩说。

“嗯,我知道。”英智回,“为了守护一些人的光明与幸福,必须有一些人深入泥泞,在黑暗中缠斗。呵护他人的梦想,就是这种辛苦的工作哦。”

一彩抬手,跟天祥院英智的掌心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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